第3章 雪中送碳

雲九凰側頭看了一眼，是那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年輕獄卒。

“謝謝。”她低聲道。

二狗子聽到她的道謝，一時間有些局促，連連搖頭，“沒……沒什麼。”

他第一次離一個女人這麼近，不免羞赫。

說是女人倒不貼切，雲九凰這具身體的年歲不過15，女孩兒之齡。因久待牢獄，面容蒼白，身形羸弱，可是這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容顏姝麗。

離近了看，眼尾上挑，眉黛入墨，眼眸不經意一眨，長睫落羽，竟隱隱有了春梅綻雪的風情，點點冷，點點傲。

假以時日，這容顏長開，必是那九重天上的瓊枝玉樹，不可攀折也。

也無怪乎雲真真如此厭惡於她，比不過表面皮相，自是想要在其他地方狠狠踩踏，人總是如此惡劣的，尤其自覺比他人高人一等之人。

雲九凰察覺到了二狗子打量的目光，手臂不着痕迹的掙脫出二狗子扶着的手。

她知曉這年輕獄卒沒有惡意，可是卻無法任由他觀察打量，畢竟她現在說得上是狼狽不堪，沒人喜歡把自己弱勢的一面展現在別人眼前，她亦是痛恨這種無力。

二狗子像是察覺到雲九凰的不喜與拒絕，垂下眼眸不再打量着她，往後退了小半步，繼續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他這一番動作倒是讓雲九凰的心裏舒暢了不少，面上的冷意也少了幾分。

她緩緩向水牢外走去，因着是地下水牢，因此還有兩層階梯。她走至階梯前駐足望去，階梯上，陽光明媚，與那暗無天日的水牢是兩重天地，風掠過，隱隱虛幻之感。

緩緩拾階而上，腳步終是踏到了牢獄外的青石地板上。

赤足站立，腳下的青石板帶着被陽光溫過的熱度。

風聲過耳，雲澹水悠，橫笛聲聲躍過空樓，一隻青鳥略過翠微湖面，點點漣漪光華，春風吹醒桃花。

這一步跨過去，往日種種譬如朝露皆去也，今後事事當盡數握手中。

抬腳輕跨，微風撩起耳旁幾縷髮絲，衣袂隨風輕擺，雲九凰抬頭看向遠處，天地相接的地方亮起點點金芒，她的眼眸被初升的陽光映得熠熠生輝。

接下來，便是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了，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誒，練武場在哪裏？”雲九凰微微側頭，問向跟在身後的二狗子。

二狗子正看着她的背影發愣，冷不丁聽到她的問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片刻后才是磕磕巴巴的說道：“一直往東……往東走就是了。”

雲九凰點了點頭便朝着東邊走去。

“等等……”二狗子聲音提高，顯得有些急促。

雲九凰停下腳步，轉頭靜靜的看着他，眼眸如墨，平和無比。

二狗子不禁被她看得渾身僵硬，他咽了咽口水，才是大着膽子說道：“你這樣去和二小姐比武是不行的。”

雲九凰並不接話，她在等着二狗子的下文。

這個臉蛋圓圓，長相憨厚的男孩兒，渾身都散發著對她的好感，她清楚的感知，他迫切的想要幫助她的心情。

這種體驗很奇妙，陌生且惡劣的環境裏，居然有個人想要幫助她。

二狗子從身上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柄皮革裹住的短刀匕首，遞到了她的面前，“這個……這個給你。”

他雙手捧着匕首，眼裏滿含期待。

而雲九凰也如他所願，接過了那柄匕首，她從不拒絕對她有利的事情。

緩緩打開皮革，刀柄呈烏黑之色，上有梵文復刻，往手裏一掂，竟然異常合乎她的口味，尤其那兩側刀刃，陽光映照下，泛着鋒利的流光，竟然隱隱有了讓人膽寒之氣。

這是兵器自帶的殺意。

“是個好東西。”雲九凰自言自語道，隨即又抬眼對二狗子道：“配你是可惜了。”

血腥殺伐之兵器不應在普通人身側，既埋沒，那刀鋒血氣亦會反噬武藝不佳的主人。

二狗子憨憨一笑，眼底浮現出一陣尷尬之色，他撓了撓腦袋，一時間沒了語言。他一向心思純凈，沒有那些複雜想法，反而還有些贊同雲九凰說的話。

這麼好看的匕首，配他是有點可惜了。

雲九凰拎着刀柄在手裏轉了幾圈，隨即擺了擺手，“謝了。”

她拎着匕首，心情頗好的往前走。

“等等……還有……”二狗子又是叫住了她。

這下，雲九凰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了，她皺起了眉頭，眼底有了厲色。

二狗子似是沒察覺雲九凰的不愉，只是兩步小跑到雲九凰的身旁，然後脫下自己的靴子，動作小心的放到雲九凰的腳邊。

“練武場裏全是碎石沙礫，光着腳肯定會受傷的。”

雲九凰微微眯起了眼，定定的看着二狗子，半晌后才是吐出一句話，“不需要。”

二狗子有些着急，快速的開口道：“你是擔心穿不上嗎？我腳不大的，你肯定能穿上。”

雲九凰看了一眼二狗子有些破洞的襪子，這春寒料峭，他穿着一雙破洞襪子站在地上，沒了鞋子遮擋，微微瑟縮。

她輕哼了一聲，“你誤會了，我是怕你有腳上有病傳染給我。”

二狗子：……

他這下是終於在心裏給了雲九凰評語了，這個女孩兒好冷酷啊。他定定看着雲九凰，幾許執拗。

雲九凰抿了抿唇，莫名被愉悅了，彎腰便提起地上的那雙黑靴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走了。

二狗子看着她的背影，終於是沒忍住開口喊道：“你不是嫌棄嗎？為什麼還要拿走？”

雲九凰頭也不回道：“我高興。”

二狗子蹲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扒拉着地上的小石子，自言自語道：“可是我不高興啊，鳳印的主人脾氣都這麼變化無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