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番外10
過了好一會兒,小趙才用自以為鎮定但其實微微顫抖的語調開口說話。
“會不會是,光線和拍攝的問題?”
冬至看了他一眼:“你都有答案了,何必自欺欺人?”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旁邊的盆栽也投下淺淡的影子,唯獨鄧賓沒有。
小趙不說話了。
常青忽然道:“之前那個鄧賓我見過,沒什麼問題。”
冬至點點頭,對小趙道:“尹組長的直覺和經驗還是很厲害的,這件事的確應該有特管局的參與。”
小趙看着冬至常青和看潮生,一個比他還年輕的年輕人,一個小孩,還有一個半路加入的編外人員,怎麼看都不靠譜。
他戰戰兢兢道:“冬主任,你要不要,再去找點援手?”
冬至笑嘻嘻:“我的樣子很不值得信任么?”
小趙尷尬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冬至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師父在京城有點事耽誤了,很快就會過來跟我會合。”
師父這種稱謂一聽就很可靠,小趙默默鬆了口氣,看潮生卻陡然緊張起來,腦子以平常沒有的速度飛快思考自己這段時間到底有沒有在工作上出錯。
冬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提醒道:“你在火車上,讓鄧珀看見了梅卡的真身對吧?”
看潮生辯解:“梅卡已經縮到最小了,而且我用被子把它蓋住,那是無法避免的意外!”
冬至:“然後你還讓鄧珀知道你不是常人的身份。”
看潮生:“那是為了抓人販子,我立功了!”
冬至:“然後你還被常青抓住了,需要我過來救你,還讓常青看出你的真身。”
看潮生:……
常青補刀:“總結起來就是不專業。”
這時尹組長過來,問冬至要不要去看蘇環屍體。
冬至指着圖鑑對小趙道:“這本書等我師父過來還要再看看,你們先別收起來。”
小趙點頭:“明白。”
常青道:“我可以留下來再看看這本書嗎?”
冬至:“有發現?”
常青搖搖頭:“但我覺得這本書的問題很大,也許可以發現一點什麼。”
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睛裏似乎隱藏了許多秘密,但常青不會吐露,別人也問不出來。
冬至最終同意,但要求看潮生和小趙留下來幫忙研究,實則要他們看住常青。
常青也不在意,冬至走後,他就開始翻閱這本奇怪的圖鑑。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剛才冬至已經翻了很多遍,每一頁全是空白,毫無例外。
常青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契機,像打開門的鑰匙,而蘇環很可能得到了那把鑰匙,所以才會看見書中的秘密,進而被殺。
但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
他摩挲着書頁奇特的觸感,微微皺起眉頭。
冬至跟着尹組長去了鑒定中心,蘇環的屍體從冷凍櫃裏再次被推出來,負責此案的法醫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專業性很強,面對屍體也沒有半分不適,反而看見尹組長的到來,臉上浮現一絲不耐,想必已經為不止一個人解釋過屍體的情況,一遍又一遍,聖人也會煩躁。
不過冬至沒有讓她多費唇舌:“陳法醫,我們自己看看就可以了。”
陳法醫一怔:“不用我講述?”
冬至沖她笑了笑:“暫時不需要。”
尹組長介紹道:“這是我們兄弟部門的同事,案情需要,過來看看,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們。”
聽他說得神秘兮兮,陳法醫在口罩下撇撇嘴,以為冬至是上級部門來視察的,尹組長礙於情面,才不得不把人帶到這裏來。至於冬至看上去很年輕,可能是因為有什麼背景靠山,所以升遷特別快,這樣的事情不算罕見。
她也不急着走,就在一旁抱胸旁觀他們查驗屍體。
讓她意外的是,看上去就像剛畢業沒多久的冬至,面對那具冷凍多時,很有幾分恐怖色彩的屍體,居然面不改色,甚至低下頭湊近屍體頭部,像要親上去似的。
雖然蘇環生前是個漂亮到連富二代鄧賓都驚艷的女人,但她現在已經死得僵硬變色了,連屍斑都冒出來,陳法醫見他舉動,不由微微變色,差點有種他想要褻瀆屍體的錯覺。
但冬至的表情正經嚴肅,絕對沒有半點輕浮,又讓陳法醫隨即推翻這個念頭。
她看見對方又低頭去察看屍體胸部,忍不住道:“她身上的致命傷有兩處,一處在心臟,我們發現屍體時,她的心臟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人挖開之後又拉扯出來,而且傷口不平整……”
“不是用刀劃開身體的結果。”冬至接過她的話。
陳法醫揚眉:“你也是法醫?”
冬至:“我不是。”
陳法醫:“那你不該打斷我的話。”
冬至笑道:“抱歉。”
陳法醫抿抿唇:“的確不是用利器劃開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動物的利爪抓開,再活生生掏出來。”
但這就更奇怪了,從監控,從現場環境,這個猜測都是不可能的。
冬至直起身體,尹組長帶了幾分期待地詢問:“怎麼樣?”
他的表現也很奇怪,陳法醫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冬至:“沒有魔氣,不是魔,但不排除是妖,暫時還不能確定,但從我這邊來看,鄧賓本人的確不是兇手,不過我的意見不能作為證據,你們那邊還是照你們的流程來走。”
陳法醫:???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但尹組長居然聽懂了,還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
“好吧,但還是多謝你,起碼你為我們找到一個新的方向。”
冬至道:“其實最好能查到在蘇環之前,還有誰接觸過那本書,以及那本書到底是誰帶入圖書館的,這才是關鍵。如果真是妖物作祟,殺蘇環的未必因為什麼仇恨,有可能是隨機挑選的。”
尹組長頭疼道:“現在問題就是那本書的源頭找不到,圖書館沒有記載,我們正在一個個對照,從捐獻者或圖書館購買渠道上找,但這需要時間。”
陳法醫一臉懵逼,發現他們說的每個字都是中文,組合起來自己卻完全聽不懂。
就在尹組長和冬至交談之時,陳法醫忽然看見尹組長腳下的影子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裏的燈光亮度很足,每個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清晰無比,隨着光照方向不同,有時候被拉得很長,有時又幾乎被踩在腳下,與身形重疊,但尹組長腳下的那個影子,似乎並不怎麼安分,在尹組長背對着它的時候,甚至還動了動手指。
陳法醫的目光在影子與尹組長本人之間來回移動,發現影子動手指的時候,尹組長還好端端站着,什麼小動作也沒有。
雖然外面是白天,但她依舊感到一陣口乾舌燥,手腳發軟,有種在熱水裏泡久了走不動路的感覺,但四肢又冰涼僵硬,心頭狂跳不止。
“尹……”
聽見陳法醫突然虛弱的聲音,尹組長轉過頭,奇怪道:“怎麼了?小陳,你面色咋這麼難看?”
陳法醫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發現隨着尹組長身形變動,他的影子不動了,好像恢復正常,但冬至明明面對他們,他背後的影子卻微微側首,朝陳法醫的方向看過來。
“你的影子!”她終於驚叫出聲。
冬至的表情變了,瞬間從漫不經心轉換為凌厲專註,陳法醫忽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早就發現了異常,只不過剛才一直沒表現出來而已。
她話音方落,就看見冬至轉身閃開,又一躍而起,橫身在牆壁上借力,身體重新掠向剛才的位置!
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於陳法醫根本沒有看清,甚至沒法在短短半秒之內將這一系列動作描述出來,那個影子似乎也跟陳法醫一樣,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道符火擊中,發出令人耳膜劇痛的尖聲呼嘯!
陳法醫下意識捂住耳朵,但她發現根本沒有,呼嘯聲彷彿能夠穿透任何障礙物,她被震得七葷八素,腿一軟禁不住往後坐倒,嘩啦一聲,四周玻璃被震碎。
她目瞪口呆看着黑色影子被符火燃燒之後並沒有消失,反而躍出地面,撲向冬至,像是瞬間從二次元的扁平過渡到立體的存在。
尹組長畢竟辦案經驗豐富,反應也要比她鎮定得多,面對這種已經超乎一切想像的情況,他當即從腰間摸出槍向黑影射擊。
砰砰砰!
三槍連響,全都打中影子,但根本沒用,子彈嵌入影子身後的牆壁里。
影子發出詭異的笑聲,陡然膨脹數倍,朝冬至當頭罩下,彷彿要將他吞噬。
但冬至不閃不避,他把身後的劍匣甩出來拋上半空,手在匣子上一按,長守劍彈出,穩穩落入手中,他執劍長身而起,向影子中間辭去,往上破開!
尖利詭異的笑聲戛然而止,餘音回蕩之際,劍光已經把黑影盡數絞碎,滅於無形。
外頭的人聞聲趕來,今天是休息日,但這一番動靜肯定也已經驚動了還在值班的其他人。
眾人看着解剖室里一站兩坐的人,還有牆上的彈孔,以及破碎的窗戶,差點以為這裏剛剛發生了一場槍擊案。
尹組長喘着氣,表明身份,把人都驅散開,又叫了自己手下過來收拾。
陳法醫還坐在地上,瞪着冬至,一時回不過神。
直到對方收劍入鞘,走過來朝她伸出手。
“需要幫把手嗎?”
陳法醫不客氣地握住對方伸來的手,借力起身,她感覺自己的小腿似乎還在戰戰發抖。
“能跟我解釋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嗎?”
冬至眨眨眼:“你有手套嗎?檢查屍體用的那種?”
陳法醫定了定神,拿出一副乾淨手套給他。
冬至戴上,走到蘇環的屍體旁邊,伸進蘇環已經沒了心臟的胸口裏掏弄好一會兒,終於捏住一根黑色的細絲,抽出來。
“是頭髮?”陳法醫摘下口罩,湊近端詳。
“應該是毛髮。”冬至道,“用來操縱影鬼的。”
見兩人聽不明白,他就解釋道:“剛才那個黑色的影子,叫影鬼,是妖怪的一種,殺傷力不強,但可以變幻身形,如果在被|操縱的情況下,就可以像傀儡一樣,被驅策着干任何事情。”
尹組長:“包括殺人?”
冬至:“也許。但操縱影鬼的人,才是真正的行兇者。”
說罷他又安慰兩人:“不過這裏不會有危險了,放心吧。”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順手就可以解決的小案子,但現在看來好像又沒有那麼簡單了。
當然,不管如何棘手,總不會比波卑夜更難應付,他連深淵地獄都闖過來了,眼前這件案子只能算是小小難題。
電話響起,冬至接起來說了幾句,瞬間從嚴肅的表情轉化為輕鬆柔和。
但自始至終,他的身上都洋溢着自信從容,彷彿什麼困難都不在話下。
陳法醫本來應該為剛剛不可思議的一幕感到震撼,但現在她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好奇心,見冬至要走,就忙道:“冬主任!”
冬至回過頭,陳法醫輕咳一聲:“能不能跟你要個聯繫方式,以後說不定有合作的機會。”
她說得很正經,但尹組長是過來人,立馬就看出那麼一點意思來了。
陳法醫是本市公檢法系統出名的美女,追求者無數,但優秀的美女總有挑選的權利,兜兜轉轉她誰也沒看上,誰知道竟在這會兒動了心。
冬至笑了一下:“有事你就聯繫尹組長吧,他能找到我。”
陳法醫沒想到自己居然遇上這麼個不解風情的,更沒想到以自己的容貌條件,居然還有連一個男人的電話都要不到的時候。
這時她又聽見冬至道:“我要去接我女朋友,這裏就麻煩二位了。”
尹組長知道對方要接的是他師父,只當冬至對陳法醫沒興趣,隨便找了個借口拒絕,就笑着點點頭:“快去吧!”
冬至走後,陳法醫面露悵然,問尹組長:“為什麼優秀的男人都有主了,難道我總是晚了一步?”
剛動心就被迫掐滅,這種失落感已經蓋過了剛才的恐懼。
尹組長忍俊不禁,開玩笑道:“那說明別人投資的眼光比你早啊!”
陳法醫嘆了口氣。
冬至沒有趕去機場,直接去了約好的酒店,龍深已經放好行李從房間下來,正坐在酒店大堂等他。
他一眼就在陌生人中看見龍深,對方似有所感,幾乎同時抬起頭,與他對上視線。
冬至加快腳步迎上去。
“冬哥?”旁邊有人帶着不確定的語氣道。
冬至扭頭循聲望去,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清秀面孔。
他迷惑了幾秒,很快想起來。
“……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