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顧家出事了
陸西顧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頭頂上的天空沒有星光亦沒有圓月,墨色的蒼穹深不見底,像她身上嶄新的心臟,幽深空蕩,沒有漣漪。
她剛收回眺望的視線,猝不及防的看見從夜色里走來的顧律川。
他一身幹練的西裝,清晨時分家門口的狼狽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冷傲清竣。
看到陸西顧的那一刻,他跟着頓住,眼底有流光微動。
陸西顧沉着臉,準備與他錯身離開,卻不想面前冷不丁地躥出來個人將她擋住。
陸西顧蹙了蹙眉,往左側了側,對方也跟着她移動起來。
兩人就左移移,右動動,在醫院門口跳起“探戈”來。
陸西顧涼涼地撩起眼皮,目光冷沉的看着他,嘲諷道:“家裏長輩都快駕鶴歸西了,顧總倒是還有心情在這裏撩妹調情,心也是瞞大的啊!”
顧律川眸色定定地看着她,往嗓子裏咽了咽水,緊張的問道:“你怎麼在這裏?是奶奶又說了什麼嗎?”
陸西顧推開他的手,冷冰冰地諷刺道:“放心,我還沒有把她氣死,你現在進去,或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面。”
顧律川擋在她面前,不想放她走,但又覺得有些事需要解釋,頓了頓,“她年紀大了,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陸西顧的諷刺凝在嘴角,抬頭,目光悵然的盯着他,出其不意的問道:“顧律川,這些年,你活得壓抑嗎?”
“畢竟出身在這樣一個家庭”
顧律川看着她,眼底閃着亮光,傻獃獃的看着她,
陸西顧定定的看着他,沒有感情,卻依然平靜,涼涼地說道:“我們無法選擇出身,但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可是顧律川,你最終卻妥協在肆意縱容與盲目愚孝里不可自拔。”
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語調隔着冷硬,滴滴落落地說道:“所以論起同情與疼憐,你也未必值得。”
顧律川的耳邊不斷傳着陸西顧的話,隨着他的腳步,輕輕重重,卻鏗鏘有力地落在心窩裏。
話雖如此,道理誰都懂,顧律川站在門口,終於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咔”地擰開房間的門鎖。
原本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間內,隱隱的透着清涼的味道。
很舒服,亦很清爽,瞬間將煩惱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顧律川的眉心舒展,視線冷不丁的落在床頭櫃的盆栽上,原本沉涼的眸子瞬間閃過一抹不可查的亮光。
徐含煙靠在床頭,對於自家孫子變化極其敏感。
她沉着臉,溫溫淡淡的說道:“是不是覺得奼紫嫣紅看得多,倒突然覺得這一抹新綠很特別”
顧律川上前拉開椅子,還未坐下,就聽見徐含煙語調透着無奈的問道:“這是不是,你看陸西顧的感覺?”
顧律川扶着椅背的手猛地僵住,下顎的線條綳得緊了緊。
徐含煙神情恍惚,腦袋微微地晃動着,長嘆一聲,語調仍就透着擔憂與勸誡,“可是,阿川啊,這抹綠讓你看一輩子,能保證不後悔嗎?它毫無光彩,且永無花開!”
顧律川垂着眸,輕輕懶懶的說道:“不知道,我也說不清。”
他頓了頓,忽而抬頭,一雙眼睛透着古井的幽深,“但我守了她二十年,除了更加的牽腸掛肚和心動憐惜之外,亦未曾後悔。”
徐含煙看着面前忽而透着憂鬱的孫子,心裏百味雜陳。
顧律川握着她的手,難得一次敞開心扉,“奶奶,其實我很羨慕您和爺爺。相守的那麼多個二十年走到最後,那到底是種什麼感覺?”
徐含煙靠在床頭,透着無可奈何,“去吧去吧!奶奶我現在想管你,也已經沒力氣管。”
她抓着顧律川的手,眸光放得遠,臉上掛着清清淡淡的笑,“人人都懷念着當年的天才少年―顧靖寒,可其實他們都錯了,最優秀的人,是我們的阿川才對他們都錯了”
顧律川握緊了他的手,渾身的情緒繃緊。
徐含煙的眼神變得渾濁,餘光縹緲,胸膛里呵出長長的嘆息,“只是我的阿川啊!奶奶欠你一句對不起,讓你這麼多年,過得這麼難過”
月亮從厚重的雲彩里躥了出來,冰冷的光線落滿整個人蓮城。
雙膝着地的沉重,跪送靈魂歸處。
陸西顧剛從嬰兒房裏出來,樓下就傳來了異動。
她順手將房門帶上,漫步往樓梯口,這才剛下台階,張秘書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上來,“小小姐!”
陸西顧生怕吵醒孩子,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快步往樓下走去。
她壓低着嗓音問道:“急急忙忙的,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張秘書搖了搖頭,擦着額頭的汗,喘着粗氣說道:“是顧家,徐含煙剛剛過世了”
“過世了?”陸西顧愣住,抬頭目光驚詫的看着他,“這麼快?!”
張秘書點了點頭,頓了頓,說道:“聽說沒受什麼苦,兒孫都在場送終,她也算是有福氣了”
陸西顧點了點頭,沉沉地說道:“追掉會,按照禮數送個花圈過去。”
張秘書點了點頭,“明白”
偌大的房屋內,不多時便已空空蕩蕩。
陸西顧坐在露台,雙腳懸在半空,輕輕的晃動着。
她抬起頭,沉寂的眸子盯着天邊的圓月。
張秘書說,徐含煙走得並沒有痛苦,兒孫皆在場送終。
她忽然想起辛檸,記憶中溫婉可親的奶奶。
那時,她年紀小,可是車廂里的一幕卻從未曾忘卻。
被巨石當即斷命的父母,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奶奶。
順着那個黑漆漆濕漉漉的洞口尋找生機時,是辛檸拼盡最後的力將她推出去。
她死了,從懸崖摔下去,面目全非。
她在追掉會上旁人竊竊私語,說辛檸摔得實在太慘,被碎石刺的渾身是傷,入殮師都束手無策。
陸懷先怕她留下陰影,最後只讓她看到了一堆的白骨。
陸西顧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很想念辛檸,亦很想念陸懷先。
那麼愛她的兩個,最後一刻,她都沒能盡到孝道,一個摔死,一個被活活氣死。
陸西顧反手撐着露台,揚起臉,目光沉沉的盯着頭頂的月亮,悶悶地喃喃自語,“你們會不會怪我,那麼輕易的就放過了徐含煙?”
眼底的熱淚滾滾,順着眼角划落。
腮幫子酸酸的,陸西顧吸了吸鼻子,悶悶的說道:“可是,我到底還是不忍心讓他那麼難過”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辛檸,舊愛情仇,我們都翻篇了,好不好?”
忽然,身後傳來脆脆的呼聲,“媽!”
陸西顧的淚沒來得及收斂,扭頭,眼淚就順着眼眶“唰”地滾了下來。
小珩珩見狀,邁開腿,噠噠噠地就跑過來,肉呼呼的小手捧着她的臉,臉貼着她,悶悶的說道:“西顧不哭!不哭!”
西顧抬手將兒子摟在懷裏,鼻尖往他的頸窩裏蹭了蹭,鼻音厚重的說道:“讓媽媽抱一抱!”
小珩珩很聽話,任由陸西顧抱着,肉呼呼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
清晨,陸西顧懶得沒有去公司,反倒去了嬰兒房,替小珩珩換衣服。
小珩珩很聽話,任由陸西顧給他換白襯衣,脆生生地問道:“媽媽,我們今天不去上班嗎?”
“嗯。”陸西顧點了點頭,拿起黑色的背帶褲給他穿上,一邊溫柔的說道:“今天媽媽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珩珩一聽,立刻瞪大了雙眼,“去哪裏?是去踢球嗎?”
說到踢球他就忍不住嘟起嘴,怨悶的抱怨起來,“顧叔叔已經好久沒有來找我踢球了,以前他每天陪我吃完飯,周末都會帶我去踢球的。可是他最近都沒有來。”
陸西顧抬手颳了刮他的鼻子,笑得溫和,“小珩珩想他嗎?”
小珩珩看着她,偏着腦袋,眼睛往上瞟了瞟,溫吞的應了一聲,“想吧”
陸西顧捏了捏他的臉,額頭抵着他的,來回的蹭了蹭,“那今天我們去見他好不好?”
小珩珩看着她,眨了眨眼,激動的問道:“是去踢球么?”
陸西顧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淡淡的說道:“我們今天見他有其他的事,踢球的事安排在下一次,好么?”
“噢!”
小珩珩有些失落,嘟了嘟嘴,卻沒有再鬧。
穿好衣服,陸西顧這才將小珩珩抱在地上,牽着他的手往門外走,“我們走!”
很快,他們就到了位置。
陸西顧理了理孩子衣服,小聲地問道:“記住媽媽剛才跟你說的話了嗎?”
小珩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記住了。”
陸西顧摸了摸他的腦袋,“乖!去跟你的祖奶奶磕個頭,當是送她最後一程。”
小珩珩看着他,天真的問道:“媽媽,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
陸西顧摸着他的腦袋,不知該如何回答,轉而看着門口的張秘書,點了點頭,“孩子我就交給您了。”
張秘書點了點頭,“你放心!”
說著,他衝著小珩珩張開雙臂,“珩少爺,跟張爺爺走吧!”
小珩珩看了看陸西顧,見她一臉溫和的笑,這才牽着張秘書的手,往追掉會現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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