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拒絕
“我現在正在跟廣茂文藝合作，這個你應該也知道噢。”對於黃河文藝突然想要來和自己合作，鍾遜其實也不可厚非。
畢竟他現在的名氣也大了，尤其是如今《天龍八部》的銷售量早就破了千萬，正朝着兩千萬大關衝去，他們想要來和自己合作也很正常。
曹旭訝然看著鐘遜，道：“你，不關注自己的新聞？”
“關注啊，我知道《天龍八部》現在正在衝擊兩千萬大關啊。”鍾遜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不，那個，我不是說你書的銷售量，而是關於書另外一面的新聞。”曹旭看着眼前這個一身草根息的少年，滿頭冒黑線。
鍾遜記起剛才豐浩波的那個電話，心道：“難道廣茂單方面宣佈和我解約了？不可能啊，豐浩波肯定是做不出這種事情的。但是又有什麼新聞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我可能要先上網看一下情況。”鍾遜看着曹旭認真的說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又有什麼新聞。
曹旭見到鍾遜居然真的掏出手機要看新聞，連忙道：“不用不用，我可以邊聊邊把情況解釋給你聽。”
鍾遜收起手機，這才意識到，他還沒請客人坐下。
“那我們坐下聊吧，要喝開水嗎？”
曹旭已經很久沒喝過純粹的白開水了，在公司，上到老闆下到一個小編輯，大家統一喝咖啡，或者茶葉，這倒也不是全為了追求高洋上或者裝小資，而是因為他們長期坐在電腦面前，缺乏有效的運動，容易疲憊。
當然，偶爾來一句，“我喝咖啡不喜歡放糖和奶”還是很能彰顯生活品質的。
鍾遜把半瓷杯開水放到曹旭的面前，在他對面坐下，輕描淡寫地說：“我跟廣茂文藝是簽了合約的，雖然我不知道你突然跑過來要跟我合作是什麼套路，但聽你剛才說話的語氣那麼胸有成竹，莫非你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曹旭搖頭，道：“我們沒有任何協議，實際上，我們跟廣茂永遠不會有什麼協議，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鍾遜微微頷首，表示理解，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在曹旭的眼裏，延伸出了別的意義。按理說，這樣一個剛剛大紅的年輕人應該是十分高傲才對，畢竟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成就，但是鍾遜卻一直都很平淡，顯得更是成熟。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沒看新聞，就在合市，昨天某個學校的畢業生在校門口把他們的班主任給揍了一頓，結果被派出所拘留，媒體去採訪的時候，領頭的那個學生說他是看了你的武俠小說，受到裏面人物的啟發，才想起和同學們一起去打抱不平的，說是要弘揚正義云云。”曹旭邊說邊不動聲色地看著鐘遜的反應，鍾遜一直笑吟吟的，即便聽到這條明顯不利於自己的新聞也沒有表現出如何的憤慨，這讓曹旭不由得暗生警惕。
“打架這種事，每年都在發生吧。”鍾遜端起面前的瓷杯喝了一口水，笑着搖搖頭，道，“而且，聽他們這句話的意思，他們去打老師完全是為了弘揚正義啊，和武俠小說本身沒有多少聯繫吧？”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啊。”曹旭非常謹慎地措辭，“媒體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家長和老師們群起而攻之，有些激進的家長還組團到街口去焚燒你的書，宣稱這是銷煙運動。”
“燒書啊……可是燒書和銷煙有什麼關係？”鍾遜失笑，心裏想道：“看來這個世界雖然沒有秦始皇，但卻也有別的千古大帝做出了焚書的運動，當真是深入人心。”
“他們說你的書是大煙，是鴉-片。”曹旭合理地控制着自己的語氣，說這句話時，他表現出來的狀態是無稽和不以為然。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還要過來找我？你們不擔心引火燒身？”鍾遜的語氣依舊很平淡。
曹旭再次驚訝於對方居然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震怒，反而敏銳地捕捉到自己今天過來找他的蹊蹺，他自然不會驚慌，談判時這種臨場變化，他遇到過太多次。
“我們有辦法把這次輿論風潮壓下去。”曹旭自信說道。
“廣茂文藝難道沒有這點公關能力？”鍾遜反問。
曹旭適時笑道：“你知道他們現在不是正在連載你的《射鵰》嗎？同時應該還有另一個知名作者的書吧，無風你應該也認識吧？”
鍾遜點頭，道：“當然認識無風主編。”
“對，就是無風的那本新書。可是你應該知道，無風的身份在某些部門是非常敏感的，自從他成名之後，在豐浩波的有意識地運作之下，一手把他打造成一個意見領袖。之後，他以筆做刀，針砭時弊，不時發出標新立異的聲音，吸引大家注意，所以，他現在的身份在某些部門是非常敏感的。”
在桂林，鍾遜跟無風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發現無風本人和他的文字完全是不同的風格，他本人溫和有禮貌，很難招人討厭。但是文筆卻是着實鋒利，都說文字是一把鋒利的劍，無風的文字就是把這把劍的鋒利發揮到了極致。
“我看過他之前的文章，說實話，我挺喜歡的，先不論對錯，至少他在讀力思考。”
“這個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不過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想講的是，因為他身份的敏感，所以他主編的雜誌至今沒申請到刊號。之前出的那一本是以書代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違法行為了。”
鍾遜在彼世聽到過這個名詞，他知道相關部門對雜誌刊號管得非常嚴格，所以聽到無風沒有申請到刊號，並不覺得如何奇怪，他奇怪的是，這和他又有什麼半毛錢的關係？
鍾遜沒有問出這個問題，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曹旭。
曹旭無奈，只能繼續解釋道：“如果他們要繼續把雜誌辦下去，他們必須在下本雜誌出來之前申請到刊號，可惜在這個關鍵時刻，又出了你這件事，所以……”曹旭用一個惋惜的表情結束他的解釋。
鍾遜笑道：“我的事情？不會真有人覺得這是我的事情吧？那可就太傻了。”
曹旭還要說話，鍾遜打斷道：“而且，說起來，我真的很佩服你。”
“佩服我？”曹旭一臉不解。
“這個是很明顯的事情啊，中學生打架，媒體把根源問題歸結到小說身上，這種手段想起來只有同行能使得出嘛，縱觀目前合市的出版界，格局是非常明朗的一超兩強的局面，黃河文藝是當之無愧的老大，廣茂文藝和遙遠文藝旗鼓相當，敢這麼堂而皇之地挖廣茂的人，答案還不呼之欲出嗎？就是你們乾的啊。”
儘管在見到眼前這個青年的時候，他逐漸在提高自己的警戒心，但是當他聽完對方的分析，還是被深深地震撼到。
曹旭臉色微變，咳了兩聲，道：“這算是無憑無據的誣陷咯。”
鍾遜攤手，道：“這是合情合理的推斷。”
曹旭鎮靜下來，輕輕用手指彈了一下瓷杯，發出“當”地一聲脆響，杯子裏的水盪起一絲漣漪。
“每個行業都有所謂的深水區，許多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又何必要以身試水，而且現在你面前正有一膄強大的遊艇，只要你願意，完全可以站在遊艇上，閑庭信步般地渡過這段深水區，何樂而不為呢，你說是不是？”曹旭說這話，等同於默認這件事。
鍾遜只覺得非常荒謬，道：“這樣說，你們是完全有把握讓廣茂文藝，亦或者是豐浩波在無風和我之間做出選擇？”
曹旭不答，即默認。
“你們想用這種手段挖我或者無風？不好意思，不知我有沒有自恃過高。”
“沒有，一點都沒有。實際上，我們甄總，昌總亦或者主編、和我，對你都是非常的欣賞，其實你自己也可以做個衡量，到了我們這邊，你將會享有目前行業最完善的作家關懷項目，你會擁有最專業的編輯團隊，最重要的是，你的每一部作品都會得到最大的收益。我們在資源和宣傳方面，可是超出廣茂文藝很多的。”
“臨來的時候，甄總跟我透露過，如果你同意加入我們，你也可以像他和無風一樣，成為一本雜誌的主編，自己做一個欄目。”曹旭放出的這幾個條件對任何一個作家，都擁有着不可阻擋的誘惑力，所以他說完這段話，臉上呈現出非常自信的表情。
“如果你們單獨找我談，跟我提這些條件，我肯定會特別認真地考慮，因為說到底我也是一個大俗人，甚至可以等和廣茂合約到期，然後跟你們合作，可是……”鍾遜撇了撇嘴，“可是你們用了這種可以稱之為骯髒的手段，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你的提議，你可以說我是假清高，都隨便你們。”
曹旭為之愕然，提醒道：“你可能還沒親自去了解新聞，或者說你對我們的實力了解得還不夠清楚，如果這次你拒絕和我們的合作，估計後果會非常讓人難以接受。”
鍾遜燦爛地笑起來，起身道：“這就不勞費心了，最多我把文字發到網上，供大家免費閱讀。”
曹旭見對方有送客的意思，也不好繼續坐下去，起身瞧著鐘遜，難以置信地說道：“事關你的前程大事，我想你最好還是考慮一下比較好，比較一步走錯可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鍾遜笑而不語，擺明送客。
這種關於前程的話鍾遜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對於自己的前程他當然看的比誰都重，但在某些方面他的確是根本不在乎。難道不與黃河文藝合作他就沒有前程了嗎？這和當初的天華傳媒是多麼的像。
都是一個行業的龍頭老大之一，手段用的也是極其相似。要是換成別人，可能真的沒有選擇的餘地，但對於鍾遜而言，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威脅。
曹旭還待說兩句威逼利誘的話，不過他看著鐘遜臉上非常不以為然的表情，知道多說無益，不知是嘲諷還是無奈，輕笑一聲，轉身走了。
……
“能寫書的都不會是笨蛋，他們肯定會有自己的判斷，選擇什麼是對自己最有利，他們心裏都有桿秤。”華天左手握着手機，右手端着咖啡，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來悠閑地踱步，他正在跟甄億佳通話。
“嗯，我明白了，甄姐，你放心吧。”
華天掛了電話，喝了一口咖啡，逕自走出辦公室，對着正在埋頭審稿的編輯們問了一句：“小旭還沒回來？”
一個編輯立即答道：“還沒。”
“還沒”兩個字還沒落音，曹旭從外面走進來，華天看到他的表情，眉頭微皺，問道：“沒成？”
曹旭擔憂地點點頭，華天的臉色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氣憤，轉身走進辦公室。
在華天的心裏，鍾遜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黃河文藝。畢竟黃河文藝可是真正的龍頭老大之一，背後的資源和背景都無比龐大，要比廣茂文藝強上不止一截。當初黃河文藝來挖他的時候，他就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對華天來說，雖然是《大江湖》造就了他，但他需要的是賺更多的錢，得到更多的利益。
顯然，來到了黃河文藝，甄億佳也是履行了她的話，讓他當上了《最風光》的總編，同時以《最風光》去打壓他的老東家《大江湖》。華天原本對鍾遜就沒有好感而言，聽到甄億佳想把鍾遜挖過來當總編，和他一個地位，華天肯定是不高興的，但是甄億佳的地位太高，他也沒有辦法。
可讓華天沒想到的是，鍾遜居然拒絕了！
這可真是自己斷絕了自己的後路啊。
……
鍾遜跟曹旭見面的三個小時之後，又去了市裡和豐浩波見面，這次他們沒去茶城，也沒去月巴克，他們約在市中心的地一廣場見面，兩個人繞着廣場散步，邊走邊聊。
豐浩波一見鍾遜就立即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十分堅決地表示，他會很快處理好這件事。
“黃河文藝的人過來跟我聊過。”鍾遜輕描淡寫地開口道，“聊得什麼你大概能猜到，我就不說了，我只關心一件事，故事還能不能繼續寫下去？”
“為什麼不能？”豐浩波倏然駐足，轉身望著鐘遜，語氣無比肯定地說道，“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你完成這個故事。”
“然而……”鍾遜不慌不忙地回看着豐浩波，等待他的轉折。
果然，豐浩波有些無奈的說道：“《射鵰》的連載可能要停幾期。”
鍾遜苦笑一聲，輕輕說道：“自古以來，任何形式的戰爭，歸根結底受到最大傷害的都是無辜的人們，為了上面人的高興，只好下面人去做犧牲。”
豐浩波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走着路。
“我在想，萬一有讀者在關心這個故事呢？突然斷掉了，他們肯定會非常失望，憑什麼？”
“我們會在雜誌裏面以及官方網站上發佈聲明，現在每時每刻都有新聞在發生，媒體的注意力向來不持久，相信我，很快會過去的。”
鍾遜沒有繼續再說什麼，豐浩波做這個決定是無可厚非的，無風的雜誌是他籌備良久的重點項目，怎麼可能說停就停掉。
“其實本來沒有什麼必然的關聯，無風做不做雜誌和你的連載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就有人能做出這樣的局，雖然白痴但是卻狠毒。”豐浩波苦笑，“即便我們沒有把柄，他們也會千方百計地給我們按把柄，更何況無風的身份本來就足夠敏感。”
“你說，我們可以繼續在網上放出連載嗎？”鍾遜試探姓地問道。
“嗯？”豐浩波疑惑的看向鍾遜。
“沒事。”鍾遜搖了搖頭，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會給廣茂帶來多大的損失，而且必然會引起許多沒有必要的麻煩。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後來我跟公司其他幾個高層商量過後，覺得不妥。”豐浩波一個疑問姓的“嗯”字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觀點，看到合作夥伴沉靜如水的表情后，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如果我們在網上放出免費版，會讓讀者形成一種閱讀和思維慣姓，長此以往，他們會認為這本書本就該免費連載，我們終究是一個公司。”
“我，終究只是一個執行董事。”豐浩波的語氣也很無奈。
“理解。”鍾遜深吸了口氣，重重地點頭，“真的理解。”
某些力量的不可抗拒性，鍾遜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只不過，那是在他沒有得到造夢者以前，處處受到打壓，在遇到類似的事情上面他根本沒得選。但在遇到造夢者之後，他的一切過的都很是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
如今這件事情雖然看上去非常之荒謬，打架怎麼能夠怪到小說上面。但事實就是這樣，既然這件事情被說出來了，有關部門就需要打壓。曹旭說得有道理，任何行業都有深水區，不想自己被淹死的話，那就只有讓自己長高，高到水根本淹不到的地步。
這歸根結底只是一個小挫折，對於鍾遜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他的主要目標也不在這，只是略有感慨而已。
他腦袋裏可是有着一個世界的精髓，根本不是任何陰謀詭計所能阻止得了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