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風波(十)
高仁想要拒絕,對於他來說更想找出是哪個不怕死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這樣陰損手段,他一定要讓他們嘗嘗什麼是求神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但小米瞪過來的眼睛裏,冷酷之色幾乎是他從未見過,於是下意識就點了頭,伸手撈了三個孩子就走掉了。
小米目送所有孩子都離開,回身同封澤對視一眼,她挺直了脊背,“皇上,臣妾一向以為,善待這宮裏的所有人,他們也會回報給我們忠誠。但如今看來,是臣妾太過天真了。今日這事發生在後宮,臣妾請皇上不要插手,臣妾要自行處置。”
“好,皇后隨意處置,皇后的話就是朕的決定。”
封澤半點兒沒有猶豫,直接下了決定。這後宮就是他們夫妻和孩子的家,如今當著他的面兒,他的孩子被算計,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絕對是一種侮辱。
“來人!”
早被玲瓏等人喚到宮門口的侍衛隊,聞聲立刻上前跪倒。
“點心出爐之後,都誰經手了,連同在附近出現過得人都站出來!”
小米高聲厲喝,就是有人想要矇混過關,聞言也不敢再耽擱,膝行上前。
兩個小宮女和兩個小太監,都是十幾歲的年紀,神色說不上驚恐還是複雜。
小米也沒有心思多問,直接就道,“說說你們都做了什麼?”
“奴才兩個是打掃的,離了烤爐十幾丈,根本沒到跟前!”
“是,皇後娘娘,我們就是嗅着點心味道好…根本沒敢多看一眼!”
兩個小太監很是機靈,嘴巴也利落,開口就說了個清楚。
這時候吉祥送了三個孩子已經趕了回來,她直接跪倒請罪,“娘娘,奴婢罪該萬死。本來點心出了爐子要直接送來,但奴婢燙了手,回去抹了個藥膏,把點心交給了翠巒。”
翠巒就是兩個小宮女里的一個,她嚇得直接哭了起來,“奴婢平日是跟着吉祥姐姐的,奴婢端了點心不敢耽擱,但是半路滑了腳,正好翠娥找來說小主子們餓了,你就比就把盤子給了她。”
最後一個叫翠娥的小宮女哭得更是厲害,“娘娘開恩,我什麼都沒做啊,不,奴婢就是端過來。”
說著話,她就使勁磕頭,很快額頭就變得青紫了。
若是平日,小米定然要心軟,就如同那些打碎了花瓶之類的時候一般,輕輕放過了。
但今日她卻是一個差點兒眼見孩子受傷的母親,孩子永遠是母親的軟肋和逆鱗。
她淡淡開了口,“不用說了,再說也是無益。”
磕頭不停的小宮女耳朵高高支棱着,聽得這話,眼底就閃過一抹輕蔑和狡黠,就是哭聲都停頓了那麼一瞬。
可惜,就聽得小米又道,“把翠娥拉下去,亂棍打死。召集所有宮人旁觀,一個也不準缺席。吉祥鞭十,翠巒鞭二十。立刻執行!”
翠娥驚得猛然抬了頭,難以置信的尖聲嚷道,“娘娘,奴婢冤枉!”
倒是吉祥和翠巒一個字都不說,直接低頭伏在地上領了罰。
小米望向所有因為驚嚇抬了頭的宮女太監們,眼神冷得如同數九寒冬的冰棱。
“你是冤枉也好,不冤枉也罷。今日本宮的孩兒受了傷害,必定要用鮮血來償還!拉下去,別髒了本宮的院子!”
“是!”
幾個侍衛立刻上前拉着驚恐之極的翠娥就往外拖,翠娥極力踢蹬着雙腳,想要拖延一下,但依舊很快要出了院門。
她實在忍耐不住,高聲喊道,“娘娘,奴婢有話說!”
可惜,小米只冷冷的盯着她,“真相,自然會被查出來,不論早晚。但如今本宮只想看你血流成河,才能消去心頭之恨!”
翠娥可真是嚇瘋了,“娘娘,奴婢被是逼迫的,奴婢…”
她被拖着漸行漸遠,慢慢就聽不到聲音了,院子裏的眾人卻都是偷偷鬆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們參與這次暗害,實在是怕啊。萬一翠娥為了活命,隨口攀誣幾個,皇後娘娘盛怒之下,他們絕對會陪着翠娥去見閻王爺啊。
“退下!”
小米揮手攆了眾人,末了走到兩隻小狗屍體前,原本還覺得可愛,但是在嚇了她的孩兒之後,再可愛的物事也變得面目猙獰。
封澤上前,握了她的手,然後低聲喊了一句,“玄一,檢查一下。”
玄一應聲跳了出來,迅速彎腰翻檢了兩條小狗的屍體,又掰碎了點心嗅聞。末了跪地回報,“回主子,這點心上被塗了西南紅背蟑熬制的汁液,貓狗吃掉之後,必定會發狂。而被攻擊的人,身上也必定有這種氣味。不死不休!”
小米狠狠閉了眼睛,待得再睜開,比之平日,神情平靜的可怕。
“既然事情涉及西南,必定同當地的部族有關。我這就去信給義兄,讓他協同追查。”
她說到一半,卻是轉向封澤,“孩子們自出生,還沒回過老熊嶺呢。正好我爹昨日說要回去,不如讓他帶着孩子們回去小住一兩月,如何?”
封澤微微皺了眉頭,卻是依舊點了頭,“好,朕會安排下去。”
“我去看看孩子們,給他們收拾行李。”
待得小米的身影走進寢殿,封澤的神色卻是更陰沉了。攏在袖子裏的雙拳已經青筋暴露,即便他不是帝王,身為一個男人,不能護妻兒周全,還要妻子因為擔心把孩子送走。這實在是他的從恥辱!
當然更讓他憤怒的是,妻子心裏最安全之地,不是他身邊,是那個北地的山村。
想起那個山村,他的拳頭又鬆了開來,神色里添了幾分無奈。皇宮金碧輝煌,皇宮錦衣玉食,但是比起那個連柴雞土狗都透着淳樸善良的山村,實在是冰冷很多,也危險很多。
后宮裏這一場變故,特別是被打的慘叫了半個時辰才死去的小宮女,怎麼可能不引起眾人的關注?
不等封澤返回養性閣,幾個閣老,連同前邊朝房裏執守的官員都聽說個清清楚楚。
陸謙直接就跪倒在了養性閣門前,他作為舅舅,自然不可能害幾個孩子,但禍事既然是兩隻小狗,他就有推脫不了的責任。
有人自覺有好戲可看,神色里就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陸大人可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可不是,活物也是能往宮裏送的?以後可要長記性才好。”
李林聽着同僚們竊竊私語,卻是嘴角泛了冷笑,末了端了茶水給陸謙送了過去。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爬到今日的,居然以為這麼一件小事就能讓陸家獲罪?
難道他們沒看到皇後娘娘還在後位端坐嗎,沒看見幾個小皇子和公主還都玩得好好的?
果然,不到片刻,封澤換了衣衫,走到廊檐下就親手扶了陸謙起來,溫和說道,“跪着做什麼,朕知道這事同你無關。倒是記得再尋兩隻小狗送來,怡安哭得厲害。”
陸謙聞聲起身,神色里並沒有如何誠惶誠恐,或者感恩戴德,反倒問起來,“皇上,皇後娘娘怎麼說?”
封澤掃了一眼幾位閣老,聲音並沒有放低,應道,“她發了脾氣,杖斃一個奴婢,過幾日要送幾個孩子同國公爺一起回老熊嶺。”
陸謙聽了,並沒有驚奇,神色里反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笑道,“那臣也不必尋新的小狗了,既然公主皇子們要去老熊嶺,鄉親們自然會為他們抓個虎崽子,或者熊崽子。雖然是野獸,但比狗有靈性,養起來也有趣。”
熊崽子,虎崽子?
幾個官員支棱耳朵,生怕錯過一句,聽得這話都是忍不住驚得張開了嘴巴。聽這陸大人的口氣,好似這些野獸崽子同自家院子裏養的一般,就是那麼容易抓的?
而且皇上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難道就不怕皇子和公主受了傷?
有人自覺這是一個拍馬屁的好機會,立刻跳出來插話道,“陸大人慎言,那野獸崽子可是天生凶性難改,養在籠子裏給皇子公主們看個新鮮也就罷了,可不好養在身邊,萬一傷了皇子和公主們,可是罪該萬死了。”
可惜,他這馬屁卻是拍在了馬腿上。
封澤掃了一眼眾人,除了李林陪着陸謙站在廊檐下,其餘人都離得遠遠,而說話這人又在最遠處。他心下瞭然,開口傲然道,“朕的皇子,將來是要守護大元江山社稷。若是連小小野獸崽子都怕,將來如何頂天立地,縱橫天下?”
那說話的官員驚了一跳,趕緊低頭跪倒,“皇上恕罪,臣也是惦記皇子的安危。”
封澤卻是再也沒有看向他一眼,走到龍書案后,重新拿起了奏摺。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再看向同樣施施然坐回位置的陸謙,都說不清心裏什麼滋味。
陸家當真是簡在帝心,這麼大的過錯,皇上別說處罰,苛責都不曾說一句…
倒是陸謙看似平靜,筆尖卻在微微顫抖,抬頭時候同李林的目光碰在一處。兩人眼裏都是一閃,有志一同的明白,他們所查之事要加緊了,而且還要查到底,斬草除根!
鳳翔宮裏,小米安慰了幾個孩子,就帶了韓姨母和玲瓏幾個拾掇東西,四個孩子自從出生以後,還是第一次回老熊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