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懷仁銀餅砸潑皮
用兩塊錢買一張彩票能中五百萬的那些人,是真正的天選之人,是你我等凡夫俗子羨慕不來的。筆%趣%閣..
而楊懷仁從來沒有那樣的運氣,所以他只是個普通人,但他今天要用一塊錢靠着一張巧舌利嘴博得更多的財富。
「這個嘛,其實這寶貝在不識貨的人手裏,也一文不值,但是在我眼中,卻是無價的。
小生今日把祖傳的寶貝抵押在貴號,也是權宜之策,所以嘛,就質押一萬貫錢好了。」
八字鬍聽罷倒吸一口涼氣,又抹了抹兩撇小鬍子。
「小官人,這個……」
不等他說完,楊懷仁噌的一下站起身來,三步化作兩步趕上前去奪回了那個小布包。
「掌柜的,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我另尋識貨之人罷了。」
說著轉身就要走。八字鬍稍一愣神,急忙撲過來挽住了楊懷仁的胳膊。
「小官人莫急,坐下再商量商量。」
「還商量啥?我們讀書人是有氣節的,不然早直截了當把這寶貝獻了哪位朝堂上紫衣佩了金魚袋子的相公,捐個官做,也不至如今的落魄!」
楊懷仁說得義正言辭,十足的大義凜然。
「一萬貫就一萬貫!」
八字鬍咬了咬牙,急急喚了老朝奉進來寫當票……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八字鬍就把楊懷仁手中那寶貝的一塊錢硬幣換了個絲絹的小袋,裝到了精緻的木匣之中。
老朝奉點頭哈腰地送楊懷仁走出典當鋪子,後邊跟着是一輛八字鬍掌柜送的貨車,貨車上捆兩隻鉚了銅皮的大木箱,滿滿當當裝了價值一萬貫的銀餅。
沒走出百步,楊懷仁便被一個青衣小廝撞了個滿懷。不出他所料,那張當票就這樣不翼而飛了。
再一次走在東京城的大街上,陽光依然濃烈,可楊懷仁心裏,卻舒爽不已,連知了死命的吼叫也似乎不那麼擾人了。
楊懷仁心中是有愧疚的,那是對樸實的王家湯餅鋪子的湯餅小妹和喜歡憨笑的粗黑漢子,而對於八字鬍,這種為富不仁貪得無厭的女干商,純屬活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欠了六文錢兩碗湯餅錢,楊懷仁心裏就念念不忘;忽悠了八字鬍一萬貫的銀餅,他心裏卻非常暢快。
楊懷仁決定要補償一下湯餅小妹,百倍千倍的補償。人在飢困交迫的情況下吃到的能救命的食物,是不能用簡單的數字來衡量它的價值的。
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劫富濟貧吧?楊懷仁這麼一想,感覺自己的身材都偉岸了許多,走起路來也昂首挺胸,左手一個胡餅,右手一根雞腿,扮足了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
……
王家湯餅鋪子依然沒有什麼客人,湯餅小妹滿面愁容,獨自坐在門前的板凳上發獃。
「王夏蓮,欠我家老爺半年的鋪租該還了吧?」
來人是個三十上下猴兒模樣的閑漢,手裏抖落出一張欠條,在湯餅小妹面前晃來晃去。
「還有借了我家老爺的十貫錢,加起來一共十六貫,可不能再拖了。」
「我……沒有錢還魏家老爺,侯三爺,能不能再寬限小女子些時日?眼下這光景,湯餅鋪子生意不好,等天涼了,客人就多了……」
湯餅小妹眼淚婆娑的乞求引來了三三兩兩的街坊和路人,這給了侯三極大的滿足感,手中那張欠條晃得更加起勁了。
「可別說我侯三爺仗勢欺人,欠條上白紙黑字寫的明白,半年還不上,你王夏蓮可要入魏府做魏老爺的第十五個小妾的。
哼!來來,都看看,我侯三可有半句誑語?」
圍觀的百姓心中都是可憐湯餅小妹,那魏老爺都六十歲出頭的老翁了,王家小娘子才二八年華,給個糟老頭子做妾,她還有活頭嗎?
可是魏家有錢有勢,面對潑皮侯三手上的欠條,卻敢怒不敢言。
忽然人群里一個黑漢跳了出來,一隻蒲扇般大的手把欠條從侯三手中奪了過來。
「猴三!你又皮癢了是吧?要不要你李爺爺給你撓撓?」
黑漢說著就要撕欠條,侯三氣急敗壞地指着黑漢鼻子罵道:「好個李黑牛,你不過一個扛包的黑廝,也有膽管老子的閑事?
你撕,你撕,看不把你個黑廝送開封府大牢裏去,讓你老娘自己餓死算了。」
粗黑漢子方才還意氣風發,聽侯三這麼一說,突然就泄氣的皮球一樣,沒了脾氣。
楊懷仁躲在大梧桐樹后瞧見了這一切,長嘆一口氣,這個被他騙了兩碗湯餅錢的李黑牛,也太英雄氣短了。他覺得,他是時候粉墨登場了。
侯三見比他高了兩個頭的李黑牛焉了,內心剛要膨脹,一隻手卻從李黑牛身後伸了出來,扯過了那張欠條,刺啦一聲撕成了兩半。
「你,你……」
「你什麼你?不才十六貫嘛?」
楊懷仁說著手裏一塊二十兩的銀餅不知道從哪裏變了出來,「你看這塊銀餅夠了吧?」
侯三傻不愣登的點點頭,下意識的伸手就要去接,不料這銀餅卻向上飛了起來,翻滾着劃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最後正中了侯三的額頭。
侯三眼前一黑,接着就是五彩斑斕的群星亂舞,他抬手一摸,摸到一個火辣辣的足有雞蛋那麼大的大包。
「你,你敢打我?」
「誰看見了?」楊懷仁指了指眾人,「諸位街坊,誰看見我打他了?」
對付這種潑皮無賴,就不要用光明的手段。
看熱鬧的人群見平日裏狐假虎威的侯三出了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有人肯出來給他作證?如今有人幫忙出了口惡氣,望着侯三頭頂的大包鬨笑起來。
「小生好歹也是個讀書人,你敢污我清白,看我不拿錢砸死你這個潑廝!」
楊懷仁手裏這會兒又變出一塊銀餅來,舉起來便朝侯三額頂的大包砸去。
侯三「砰砰砰」連挨了三下,腦袋裏好似熬糊了的漿糊,霎時間天旋地轉,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頭上那個雞蛋大的大包上,疊羅漢似的又多了個蛋黃般大小的小包,讓本就鬨笑的人群更捧腹不已。
「回去轉告你家魏老兒,欠他的錢本公子替王家小娘子還了,以後這鋪子我們也不租了,滾!」
侯三晃晃悠悠站起身來,雙手捂着頭上的大包,一臉狼狽的邊倒退邊喊道:「你敢不敢報上名來?」
叫板?楊懷仁當然不怕,侯三這樣的紙老虎,楊懷仁覺得自己起碼可以打十個。
「你聽清楚了,爺爺姓倪,叫大野,勞煩你回去大聲把爺爺的名字告訴你主子!」
侯三念叨着這個名字,踉踉蹌蹌逃沒影了,看熱鬧的人群回味無窮的四散而去。
楊懷仁回過身來,把那塊敲爽了侯三的銀餅按在了王夏蓮手裏。
「王家妹子,今天中午失禮了,小生不是故意要吃你家鋪子的霸王餐,這塊銀子算是補償你的損失吧。」
王夏蓮愣神的功夫,楊懷仁又走到李黑牛面前,從背後又掏出一塊銀餅來,直接拍在了他那又黑又結實的手上。
「黑牛哥哥,中午小弟跟你開個玩笑,並非故意捉弄你,還望哥哥不要怪罪。」
李黑牛窮苦人家出身,何曾見過二十兩的銀餅,更不要說摸過了,驚詫的張大了嘴巴,憨憨地望着手裏的銀餅,怕得像它彷彿要咬人一般。
「倪公子,五六文錢的事,哥哥早忘了,趕緊收回去,二十兩啊,這可如何使得?」
「哈哈,小弟不姓倪,方才那是耍猴呢。」
憨厚老實的李黑牛把楊懷仁逗笑了,就連一直愁眉不展的湯餅妹子,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顏。
「小弟姓楊,名懷仁,河東東路齊州人氏。黑牛哥哥,這銀子你就安心拿着,就當我送給李老媽媽的,你去給嬸子買點東西吧。」
「楊兄弟,你的好意哥哥心領了,可洒家要拿回去,家裏老娘一定以為是洒家偷的,還不打斷洒家的腿?再說了,洒家這類粗人,是使不得銀兩的。」
楊懷仁這才意識到這是大宋,宋律里明文規定了普通百姓是不能使用金銀的,只有身負功名的讀書人才能花費金銀作為流通貨幣。
看來真是為難黑牛哥哥和湯餅妹妹了,但這並不能難道楊懷仁。
「無妨,你倆先收起來,等明日我換了銅錢給你們。」
熾熱的太陽向西而去,染紅了半邊天的雲彩。知了依舊沒有歇息的意思,不過有了些許微風拂過楊懷仁的臉,讓他心曠神怡。
得知楊懷仁初到東京尚無落腳之處,王夏蓮執意要恩人先暫住在她家。
且不管臉皮厚不厚,楊懷仁人生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邀請到家裏留宿,着實激動了一番。
李黑牛替楊懷仁打發了三位拉銀車的車夫,自己擼起袖子上陣,毫不費力地獨自拉着千斤的銀車,跟上了二人的腳步。
一層薄幕為整個城市披上一層灰色的細紗,黃昏中的東京城伴隨着熙攘的人流,熱鬧了起來。
王夏蓮低着頭走路,似乎有什麼心事,她這個年齡的女子,應該是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可這些在這個瘦弱的小姑娘身上,是半點也看不到的。
楊懷仁自忖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可就算他是塊木頭,也該想到了些什麼。
「夏蓮妹子,你是怪小生回了魏老兒不再租那個破舊的湯餅鋪子吧?別擔心,咱們換個好店面開個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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