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勝
炮聲隆隆,水柱衝天。
鄭芝豹肅立船頭,雙拳握緊,臉色鐵青,牙齒都快咬碎了。
“大人,離金山衛還有五里左右。”
有副將一邊擦汗,一邊說道。
過去的小半個時辰里,鄭家的船隊遭到了難以想像的重創。隨着距離的拉近和李家的家丁射擊越發熟悉,命中率也是越來越高,短短五六裏海路,鄭家的戰船足有二十多艘先後被打中,超過五艘戰船被命中了兩次以上,不可謂損失不重。
被殺傷性榴彈直接命中的戰船,人員傷亡至少在六成以上。
而隨着距離的不斷拉近,被炮彈打中的次數還在不斷升高。
反之三條大福船上的三門紅衣大炮雖然一直在開火,但那個準頭,鄭芝豹自己都想把紅衣大炮拆了,超過一里,這個年代的火炮實在談不上什麼準頭。
轟!
又是一條戰船被打中了,慘叫聲隨之而起。
“大人,不行啊!”
副將實在是忍不住了,大着膽子勸道:“傷亡實在太重了,要不先撤退吧?”
“撤退?”
鄭芝豹怒了,眼裏凶光直冒:“你讓老子撤退?”
“大人,對方的火炮實在太厲害!”
副將硬着頭皮道:“紅衣大炮只有接近一里之內還能有機會打中對方,剩下的佛郎機炮和虎蹲炮更是要進入五百步之內才有準頭,而對方的火炮準頭卻越來越高,等到了一里之內還能完好的戰船怕是剩不下幾艘,不能無謂的犧牲兄弟們的性命啊!”
鄭芝豹勃然大怒,正準備砍了副將時,一發炮彈落在了五米外。
轟!
水柱衝天,無數鐵片四射。
啊啊啊……
慘叫聲中,靠近船舷的士兵和水手瞬間死亡不下二十人,鄭芝豹悶哼一聲,臉上被一道鐵片掃過,頓時皮肉翻卷,血流如柱,只差一點點,腦袋就得被洞穿。
“撤!”
鄭芝豹心膽俱裂,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打散,再也發不出來了。
海上行船不同於陸路衝鋒,五里遠對於龐大的戰船來說就是天塹,要跨越這段距離至少也得大半個時辰,以對方的炮擊頻率,這段時間足夠對打出上千炮了。
鄭芝豹不敢想像,等船隊靠岸后,最後還能剩下幾條船完好無損。
“撤,快撤!”
吼叫聲此起彼伏,氣勢洶洶的鄭家軍再無半點鬥志,水手們早就沒了鬥志,終於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立刻調帆轉舵,改變航向,可是,大船調頭哪有那麼容易。
船隊掉頭需要時間才能完成,炮聲依舊在轟鳴。
數裡外的一座山包之上,一群人正在駐足觀望。
而站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金山衛的兩位指揮同知。
再後面是僉事和千戶副千戶,四周是官員們的家丁。
鄭家的船隊尚着海岸線而來,從這裏到鄭家的船隊直線距離還不到一里,居高臨下能將船隊看個清楚,但此刻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片肅穆和凝重。
“崔大人,這金山衛的天要變了啊!”
石建看了看崔龍,不動聲色地說道。
崔龍臉色凝重道:“可擊敵於十里之外,如此厲害的火炮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卻不知指揮使大人從何處買的火炮,而且看這打炮的頻率,裝填彈藥不過幾個呼息的功夫,甚至每一門火炮至少都打出了五十發炮彈,竟然還在點火,沒有炸膛,如此利器,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卻不知是西洋何國所造,若能為朝廷所用,我大明又何懼韃虜。”
說到後來,眼神卻不由得閃爍了起來。
石建也點頭道:“是啊,如此利器,卻不知是西洋何國所造。”
兩人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地收回了目光。
今天的所見所聞的確把他們驚到了,本來李川和鄭家死磕就已經讓他們很吃驚了,卻沒想到李川弄來的西洋火炮竟是如此犀利,將鄭家的水師打了個落花流水。
姓李的火炮如此犀利,僅僅二十門火炮,就能將鄭家水軍打的落花流水,若是他過河拆橋怎麼辦,自己有反抗的餘地嗎?
大家都皺着眉頭思索,不能不往壞處想。
畢竟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弱勢方的利益是很難保障的。
炮台上。
“給我狠狠地打!”
李川揮舞着手臂大吼了一聲,實在亢奮的不行。
鄭家竟然撤退了,這讓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信心也在瞬間爆棚,本來他已經做好了一旦擋不住就撤走的準備,如今鄭家竟然主動撤退,自然不用灰溜溜的跑路了。
連鄭家都能打的逃跑,以後還有誰能耐何得了自己?
要知道,這次來的可不是小股人馬,鄭家至少出動了數千人馬,遠非前兩次可比,卻依舊被自己打的逃跑,怎能不讓他建立起強大的信心。
家丁們血液也沸騰了,沒有什麼比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更能刺激他們,不足百人,竟然打敗了鄭家的水軍,雖然完全是火炮的功勞,但依舊讓家丁們的心氣倍增。
畏懼和不安徹底消散,所有負責射擊的家丁們都開始超水平發揮。
一箱箱炮彈被搬上來,在轟鳴聲中被一發發打出去。
鄭家的船隊掉頭用了足足一柱香時間,而就在這段時間內,又有十三發炮彈先後命中的鄭家的戰船,其中八艘之前就曾被打中過,五艘是第一命打中。
勇氣徹底被摧毀,鄭芝豹也徹底膽寒,只想儘快逃離火炮的打擊範圍。
三條大福船太過顯眼,是家丁們的重點打擊目標。
鄭家豹早就換到了一條小號的戰船上,臉上纏着白色,兩眼噴火地望着數裡外炮台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心裏滿是不甘,兀自餘悸尚存,姓李的火炮之猛烈,委實令他喪膽。
“如此強悍的火炮,一定要想辦法弄到。”
鄭芝豹心裏發著狠,首先想的不是報今日之仇,而是怎麼搞到李川手裏的火炮。只要能弄到李川手裏的那種西洋火炮,鄭家的武力必然會更上一層樓。
身為鄭家的話事人,鄭芝豹比誰的清楚,鄭家的富貴皆來自於強大的海上武力。
沒有武力作為後盾,再多的富貴也是空中樓閣,一觸就碎。
數裡外,山包之上。
“走吧,鄭家敗了。”
目送鄭家水軍倉皇撤退,金山衛的一眾官員都各懷心思。
石建收回目光,招呼了一聲,當先下了山包。
其餘官員也不敢再耽擱,從山包另一側下山,快步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