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芳名
轉眼到了二月下旬天氣轉暖,馬國忠已經開拔去了葉赫部,莊子上也到了農忙的時節。
一場小雨過後,馬城不得不中斷練兵,忙起農活。
這處莊子裏種的是很尋常的麥子,馬城前世也是寒門出身的農家子弟,種地倒也是把好手,抓一把地里的土捏一捏也就心裏有數了,臨近穀雨時節天氣也轉暖了,田裏冰雪融化所以墒情很好,眼下正是春耕的關鍵時期,只不過是種的作物卻讓人大皺眉頭,這麼肥的田種麥子也太可惜了。
這種黑土田應該種水稻,或者玉米甘薯這樣的高產作物。
又突然即將糜爛的遼東戰局,只有他這種穿越者,才能切實感受到這一戰的關鍵,為什麼被稱做是明清兩國的國運之戰,答案就是腳下肥沃的黑土地。這一戰過後后金收服了關外千里沃野,收服了關外的農業人口,擁有了進攻大明的戰略縱深,收服了這片大地上女真各部的人心和戰馬,牲口……
正想到入神的時候,耳邊聽到一聲吆喝:“少爺你歇着吧,莫要髒了衣裳。”
馬城回過神來答應一聲,收拾心情索性脫了外裳,抄起鋤頭搭了把手。
莊客們知道他生性隨和,從來不擺少爺的架子,倒也逐漸習慣了。
混了半天混的越發熟了,莊裏大膽的婦人也敢調笑他了:“喲,少爺這身子骨,可比剛來的時候壯實多了。”
“他嬸子,也不怕他叔撕了你的嘴。”
在婦人們放肆大膽的調笑聲中,馬城倒是覺得身心都放開了,才覺得重生之後整個人又活了過來。跟這些言語粗鄙的莊戶人家相處,倒是比在規矩繁多的總兵府過日子,還要舒心快活的多。一場春雨過後莊裏種齊了麥子,馬國忠也托熟人帶了一封書信回來,收到信的馬城心情大好。
要說折服了馬國忠還不至於,起碼是贏得了他的尊重。
信中馬國忠仍十分謹慎,只是委婉的表達了對馬燃的不滿,開原馬營到了葉赫部,大少爺正和葉赫貝勒府中一名女奴打的火熱,馬營上下也是軍紀鬆弛,每天喝醉酒的大有人在。馬城折好書信不屑一笑,心知這位大少爺從小到大有嚴父盯着,不敢亂來,突然之間成了領軍在外的大將,自然就得意忘形了。
忙完農活接着練兵,不敢再有絲毫的懈怠。
這天清晨給新兵們放了一天假,帶着小三小五回開原城買馬。在這沒有裝甲運兵車的時代,戰馬就代表着機動性,開原馬市雖然不大可也算是很發達了,本來還擔心銀子不夠,到了馬市才知道擔心的太多餘了,這馬市上清一色的蒙古馬,價格便宜的嚇死人,一匹普通蒙古馱馬的價格不過五兩銀子,上等的好馬也不過十兩銀子。馬城這才解開了一個天大的疑惑,為什麼努爾哈赤能以十三副盔甲起家,在建州彈丸之地,建立起了一支由數萬騎兵組成的騎兵大軍。
因為這時代遼東的蒙古馬,基本上算是泛濫成災了。至於優質的高大藏馬,則是嚴格禁止販賣的馬種,在馬市上是買不到的。藏馬是大明騎兵專有的馬種,和蒙古馬相比勝在高大,衝刺起來爆發力也強的多。問題是蒙古馬實在是太多太便宜了,足以讓后金騎兵以數量彌補質量的不足。
用一百八十兩銀子的價格買了二十匹蒙古馬,已經讓馬城心滿意足了,當場錢貨兩清牽走了馬,馬城興緻大起帶着小三小五,去城裏的館子吃一頓好的,進了一家京菜館子,點了一道一品肉,一道醬肘子一道翡翠豆腐,一壺燒刀子,三個人坐在靠窗的雅間裏吃菜喝酒,倒也逍遙自在的很。
喝了一杯烈酒,馬小五抹着嘴嘀咕:“少爺,這可比在總兵府里的鳥日子過的舒坦吧。”
馬城沒好氣的笑罵:“好酒好菜還堵不住你的嘴。”
一邊和小三小五閑聊,一邊看着窗外總兵府所在的方向,不免有些失神。正有些失神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對面脂粉鋪子裏走出一位身長玉立的清麗少女。馬城怔怔的看着窗外佳人,心說又會是這麼巧的,正是那天在府中給他解圍的少女,看着少女身邊跟着的兩名長隨,也知道她是達官貴人家的女兒。
馬小三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和馬小五對看一眼一起怪笑起來。馬城難得老臉發紅,輕輕一巴掌拍過去,怪笑聲中馬小三知情識趣,掀開帘子跟了出去,馬小三在開原城裏人頭很熟,很快打聽到清麗少女的來歷,副將於化龍於大人家的小女兒,和馬城同歲年芳十六,閨名叫做於君鳳。
君鳳,馬城默念着雅緻的名字,也算去了一塊心病。
副將大人家的女兒是他高攀不起的,且放在心裏算是個想念吧。
下午,艷陽高照。
三個人趕着二十匹馬,趕在入夜前回馬家堡。
馬城在邊疆出生入死十幾年,出了城很自然的警覺起來,注意到後面遠遠吊著幾個鬼祟的人影。
馬氏兄弟都是天生的獵人,也覺察到被人盯上了。
馬小五拍馬追了上來,小聲提醒:“少爺,是山匪。”
馬城輕一點頭使個眼色過去,心知是在馬市上被山匪盯上了,只有三個人趕着二十匹馬,確實是有些託大了。後面幾名騎馬山匪也不急着追上來,只是遠遠的跟着,應該只是負責盯梢的。馬城是在邊疆出生入死十幾年的人,自然很清楚這些山匪的路數,這幾個負責盯梢的並不是真正的山匪,而是山匪在城裏佈置的眼線。
真正的悍匪,會在前面某個險要的地方堵截他。
這一路上人煙稀少,走起來可不太平。
馬小三有些緊張,沉聲問道:“少爺,咱們回城吧。”
馬城稍一沉吟后翻身下馬,從馬背行囊里取出隨身攜帶的半身鱗甲,戰刀,強弓,擺手示意披甲上陣。馬氏兄弟對看一眼也打起精神,各自取出一套皮甲穿上,一陣手忙腳亂過後三個人全副披掛,把戰刀綁在背上強弓抓在手裏,重新上馬緩緩前行。拍拍身上這套精良的鱗甲,還真要感謝馬國忠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