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冥石
“青煞鎮頂,萬邪不侵!”劉啟超腦中忽然浮現出這八個字,繼而他大聲喝出。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掐起法訣。青斑上的硃砂符咒一點點的亮起,緊接着赤光大作,將紅色鬼影籠罩其中。
以符咒為中心,劉啟超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紅衣惡鬼不由自主地被吸向他。
“啊!”紅衣惡鬼仰天長嘯,凄厲的鬼嚎震得他頭腦一沉,連帶着符咒發出的赤光也是一黯。
“這好像是叫厲鬼嘯天吧,我記得師叔就是被這招給陰了。”劉啟超只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眼皮有些沉重,總有種想躺下睡覺的衝動。
紅衣惡鬼因為符咒威力的減弱,而開始漸漸掙脫開赤光的壓制,悄無聲息地朝着劉啟超飄去。猩紅的雙瞳冷冷地盯着劉啟超,慘白的雙手從大紅衣袖中緩緩伸出,長達三寸長的漆黑指甲目標正是他的脖子。
“冤孽敢爾!”吳老道的怒吼聲自遠處傳來,旋即一陣低沉晦澀的法咒也應聲而來。劉啟超覺得雙目一明,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硃砂符咒再度赤光大作,紅衣惡鬼由於離得過近,一下子便被吸向劉啟超。緊接着一隻乾枯蒼老的手臂自其身後伸出,手掌握着塊奇特的黑色石頭,石頭上繪有一道晦澀的符咒。紅衣惡鬼就化為陣陣黑氣,沒入怪石之中。
劉啟超長出一口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吳老道抽着旱煙,把玩着怪石,從他身邊走過,一屁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嗯,膽識倒是還行,不過體力就太差了,得好好練練。”吳老道眯着眼抽了口煙,說道:“現在紅衣惡鬼暫時被封印了,你算是安全了。不過要化解她的怨氣,得從長計議啊。”
“師父,為啥師叔賠了性命都沒擒住的惡鬼,你這麼容易就收拾了?”劉啟超有些疑惑地問道。
吳老道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容易?且不說你小子差點就折在這裏,就連老頭子我也累得腰酸背痛。”
“嶗山的地煞碧落輪迴法果然名不虛傳,要不是謝厭偉沒按照清陰真人傳下來的方法去做,這紅衣惡鬼的怨氣估計應該就被化解得差不多了。可是這紅衣女鬼生前如我所料不錯,應當為陰命,即使不是四陰女,也必是陰日陰時出生。昨夜又逢****之日,導致她凶性大發,殺戮謝氏一門。即使這樣,仍被我師弟所創。”吳老道面色凝重,輕輕用煙桿敲打着手心。“而你因為自己的體質和你師叔的暗助,僥倖逃脫一回。那紅衣惡鬼不殺你誓不罷休,所以今夜必會出現。而為師花大力氣在你臉上繪製了一種叫做‘乾坤囊’的獨門符咒,所以紅衣惡鬼一接近,你就下意識地念咒掐訣,符咒顯威將其封印。只是中間出了點岔子。”
師叔的暗助?劉啟超先是一愣,轉念一想,便記起當時霍道長偷偷塞給自己的那枚玉佩。自己醒后並沒有發現玉佩,想來很有可能是被紅衣惡鬼給毀了,而自己正是因為這枚玉佩而僥倖獲救。
“師父,乾坤囊是什麼?”劉啟超問道。
吳老道斜睨徒弟一眼,說道:“為師年輕時遊歷天下時,曾在天台山遇到一位隱居的高人,為師和他談論天下奇相異體,他脫下自己的上衣,露出背後一個奇怪的肉瘤,對為師說此為乾坤囊,能驅邪散怨,收納惡鬼三千。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虛,他親自展示了一遍,果如其所言。”
“當時為師對此異體十分感興趣,軟磨硬泡求高人將此招傳授給自己。但高人聲明若體無乾坤囊,就算學會此功法也沒用。為師提出以我碧溪觀一本功法為交換,高人才算鬆了口。得到此法口訣和心法后,為師閉關半年,終於自創了與乾坤囊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符咒,雖然不能和真正的乾坤囊相比,威力和效果都要弱很多,但比起一般的封印類符咒,效果要好得多。”
劉啟超好奇地問道:“那位天台山的高人究竟叫什麼啊?日後說不定我會去向他求教。”
“嘿嘿嘿,求教就免了,那位高人當年就已經一百多歲,若不能有所突破,恐怕早已羽化飛升了。不過我聽說他收了一個徒弟,身上也帶着乾坤囊。只知道姓王,不知道叫什麼。不過為師畢竟曾受教於他,讓你記住名號也是應該的。聽好了,這位高人乃是天台山的百道散人。”
“對了,師父,你最後把紅衣惡鬼封印的黑色石頭又是什麼啊?”
吳老道舉着怪石放到劉啟超面前,劉啟超連忙雙手接過,這怪石通體漆黑,觸手冰涼,若非上面繪製着硃砂符咒,任誰也不會想到這看似桌案玩物的石頭竟是封鬼的法器。
“你仔細看看。”吳老道用旱煙桿輕輕在劉啟超額頭一點,劉啟超只覺得青斑一熱,雙眼陣陣模糊,等他再度看清時,手上的怪石似乎變得晶瑩剔透,裏面有股黑氣瘋狂地盤旋衝撞,然而每次碰到怪石,石壁上都會出現一個“封”字,使得黑氣不管怎麼暴動都衝撞不出怪石。
“所謂各家自有各家法,在鎮壓封印一道,無論佛道術巫都不一樣。就是我們道門各大宗派,也都有獨創的秘法。封印的法器也是各不相同。比如茅山用的是死玉,龍虎山用的是施展過‘八門封邪’的酒罈,武當山用的是閻羅封邪牌。而我們雲翠山用的就是這取材於極陰之地的天冥石。天冥石性極陰,擅招邪惹怨。但刻上我們碧溪觀的符咒之後,卻是上好的封邪法器。天冥石隔絕陽氣,令邪祟無法感應外界,此石本身又屬極陰,能讓邪祟安居於此,不會主動外出。”
吳老道把天冥石收回袖中,舉起旱煙抽了幾口,說道:“紅衣女鬼被為師封在這天冥石中,暫時是不會為禍,不過為了永絕後患,為師還需帶其回雲翠山,誦經超度。不過現在為師要將這謝府先超度一下,省得怨氣過重,滋生新的邪祟。”
超度的事情一共花費了整整七天,吳老道每至半夜子時,就出現在滅門案發生的碧溪廳,誦經超度亡魂。而劉啟超則在旁打下手,熟悉各項儀典,幫忙燒紙喚魂。
等到第七夜,劉啟超正鸚鵡學舌地跟着吳老道誦經時,忽然感到周圍陣陣陰風,吹得火盆里燃燒得紙錢滿天亂飛。只是這陰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連沒等他開口說話,就已經停了。
“師父,這……”
“行了,事情完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準備跟我回雲翠山。”吳老道藉著火盆里未燃盡的火苗點燃旱煙,盤腿坐在原地,若有所思。
霍道長的遺體早在幾天前,便被吳老道託人運回雲翠山,只是運着棺材的牛車顯然是走不快的。而雲翠山和青山鎮之間也隔着兩個州,想必還在路上。
在離開謝府之後,劉啟超回到鎮后那座土地廟去收拾行李,說是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劉啟超全部的家當就幾件縫縫補補的舊衣。在臨行前,他在養父老劉頭墳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吳老道意味深長地看了墓碑一眼,轉身朝着劉啟超走去。
為了試試劉啟超的各項能力,吳老道他提出讓劉啟超全力攻向自己。本來劉啟超還擔心師父年事已高,沒敢使出全力,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即使他拼盡全力也不能碰到吳老道的衣角,自己反而被頻頻揍翻。
最後看着坐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徒弟,吳老道搖着頭嘆息道:“太差了,太差了,腰力腕力腳力都不行,得練吶!就這副身材板,白瞎了你天生的奇相。”
吳老道顯然是說到做到的人,他不知從哪兒弄出來兩個足有二三十斤重的沙袋,親手捆在劉啟超小腿上,美其名曰“鍛煉腳力”,然後就宣佈除了睡覺,就算是吃飯上茅房都得戴在腿上。
這導致兩人的趕路速度直線下降,原本五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硬是拖到十二天,劉啟超腳板上更全是血泡,疼得他夜裏在床上直掉眼淚。
吳老道彷彿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總是身輕如燕地在樹間來回穿梭,不停地抱怨劉啟超走得太慢。每次當劉啟超累得走不動道想停下歇息或者偷偷取下沙袋時,吳老道就會如鬼魅般從他周圍冒出,然後用旱煙桿教訓徒弟。別看他只是輕輕一點,卻能讓劉啟超疼上好幾天。
日子就這樣在痛苦和折磨中過去,當劉啟超看到刻有“雲翠山”的界碑時,他彷彿看到自己即將解脫的場景,竟然一口氣衝上山去。
吳老道冷冷一笑,只顧抽煙不語。
當劉啟超看到山上所謂的碧溪觀時,全身的鮮血如同瞬間凍結。除了正中一間還勉強有些道觀大殿的模樣,周圍五六間茅草房又是什麼回事?
劉啟超不解地看着師父,希望他解釋一下,而吳老道的一句話瞬間打破了他的幻象。
“這就是碧溪觀。”
“可是師父,道觀不應該是成片的大殿么?不應該有成百上千的道士么?這算什麼……”
吳老道微笑着看向新收的徒弟,緩緩說道:“這裏就是碧溪閣,目前只剩咱師徒兩人。周圍的房間你隨便選一間住,反正都一樣。對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為師就要教你本事了。”
劉啟超剛想表達不滿,但在聽到師父最後一句話時,頓時怒意全消,有些期待地去選房間了,只留下吳老道意味深長地笑着。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以後將會面臨什麼樣的生活。他的人生也因此發生劇烈的改變。許多不相干的人和事也將因為一隻看不見的手,與他有所關聯。
從踏入術道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已經和整個術道聯繫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