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親差
半年過後,一個陌生的面孔單騎來到了金陵府衙。
金陵府尹夏中平將手中的黃絹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才又恭敬的還給了來人。
來人自稱李飛雄,是瑞帝自禁軍中新提選的親衛,此次是瑞帝之命來籌集修繕皇宮的款項,剛剛夏中平看見的就是聖旨。
夏中平接到密旨,他怎麼也不相信英明神武的瑞帝會下這樣一道密旨給他,可是那聖旨他研究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不妥之處來,皇上的玉璽清清楚楚蓋在那呢。
“夏大人,咱聖上也真夠簡樸的,搬到燕京,就住以前契丹人的在那建的宮殿,而且還得給搬到燕京的大人們建宅子。這也是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讓我來金陵走一趟,誰讓咱金陵最為富庶呢。不過這事,也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影響不好。”
李飛雄笑嘻嘻的說到。
看來再英明神武的人,都會做幾件糊塗事的,夏中平只能這樣解釋。
第二日,按照李飛雄的吩咐,夏中平將金陵的幾個大商戶請到了府衙,好茶相待。金陵商戶對於府尹大人的相邀都莫名其妙,在座上相互交頭接耳。
“諸位,這位是聖上親使李大人,此翻奉旨前來籌集修繕皇宮的款項。”夏中平開門見山的說到。
眾商家聽聞是李飛雄乃是瑞帝的親使,前來籌款的,皆心中有疑慮。以前瑞帝沒少找他們伸過手,瑞帝能打下這江山,他們這些商家功不可沒,也正是因此,瑞帝才給了他們許多特權。
關鍵問題是,瑞帝派人來找他們要銀子,都是派的熟人,這個要李飛雄的他們可是聽都沒聽說過。
再者,以瑞帝的節檢的性格,竟為修繕宮廷找他們伸手,這點也出乎他們的意料。
夏中平的話音一落,他們先是面面相覷,然後都不約而同的用懷疑的眼光看着夏中平,在猜想是不是夏中平與人聯合來誆他們的銀子的。
“本官也是奉旨將諸位召集過來,一切還由李大人主持。不如請李大人再將聖旨拿來讓在場的諸位瞻仰。諸位見了聖旨要捐贈多少,自行和李大人協商。”
夏中平說道,他到現在心中也疑惑着呢,因此,一開口就將自己摘了出來。
“這個自然。”李飛雄又從懷中掏出黃絹。
眾人也如夏中平一樣,將那黃絹細細的查看,並無異樣,才恭敬的還給了李飛雄。
“皇上說了,這銀子算是他私人找各位借的,諸位隨着自己的心意,多少不論。不過,皇上讓本官下了聖旨,各位可千萬不可給得太小了,駁了皇上的面子。”
李飛雄說道。
“那是,那是,咱們能有今天安穩的日子全賴皇上,咱們做百姓的有機會出一份綿薄之力,讓皇上住的舒坦,睡得安穩,這是咱們的福份。”
眾商戶見聖旨無異樣,均紛紛說到。
雖然,作為商家,他們最討厭的就是官府借各種名頭找他們攤派,但是若是皇上私下找他們贊助,那又是一回事了,那可是給了他們一個討皇帝歡心的機會。
皇帝高興了,那以後他們的好處能少么,羊毛最終還是要出在羊身上的。
“江老太爺,您江家準備出多少啊,咱們合計下,到時一同給李大人送過去唄?”
一出衙門,便有人開口問到。
江家仍是金陵的百年世家,金陵城的第一大商戶。
“呵呵,這幾年咱們江家看着家大業大,也不過一個空殼子罷了。最多也只能省吃簡用,從牙縫裏擠出個萬把兩銀子了。”江老太子一臉為難的說到。
“這也是,這幾年,征戰不停,咱們也沒少出錢,確實是手頭緊得慌,您江家還能出個萬把兩銀子,我們不能跟您江家比啊,上了天也就能擠個五六千了。”
“是啊,是啊!”
眾人皆說到,心中卻在想江老太爺的這話,鬼才信。
江老太爺哈哈大笑。
第二日金陵城的各大商戶都派人暗地裏打聽其它商戶動向,估摸着他們到底捐多少,最後訂下來自己要捐多少,最好能比其他人多捐那麼一頂點。
最佳的打聽方法還是瑞帝的親使李飛雄,於是李飛雄成了金陵商家的紅人,收禮收到手軟,而李飛雄從來也是來者不拒,有問必答。
結果便是商戶們決定捐獻的銀兩越來越高,眾商家均覺得這個李飛雄太不靠譜,但誰也不肯服輸,憋着一口氣,非要爭得第一。
沒幾日金陵人都知道了,離開他們的皇帝派親使來金陵巡查了,人人見到李飛雄都很是尊敬。而李飛雄則是越來越不跟金陵人客氣,將金陵當成了自己的家,街市上隨手拿東西不算,還隨便在街上將良家婦女拉回自己的行館。
金陵百姓敢怒不敢言,金陵府尹夏中平也是頭痛不已,他真不明白為什麼瑞帝竟派了這樣一個人來,而且還是密旨,命他不得到處申張。
“小美人,小美人,你長得真好看,走,跟哥哥去喝杯茶去?”大街上李飛雄又拉着一個少女的手不放。
那少女嚇得直喊救命,可是李飛雄是皇上的親使,哪個人敢惹他,觸這個霉頭,前幾日被李飛雄拉過去喝茶聊天的少女的家人,也不敢伸張,只怪自己家女兒倒霉。
“啪,啪,啪”三聲響,李飛雄的臉被三個雞蛋砸中,滿臉黃白,看上去滑稽異常。
“是誰,是誰暗算本親差!”李飛雄大叫到。
“哈哈,不過是一個地痞流氓,還敢冒充親差,等會本公子就把你告到官府,讓你吃官司。”一個七八歲的白衣少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手中提着一個籃子。
“哪來的小毛孩,快點滾!再不滾,大爺我饒不了你!”
李飛雄聽到冒充兩字,一絲心虛的表情飛快的從他臉上劃過,不過他馬上就恢復了兇狠的氣勢,嚷嚷着說到。
“當今聖上仁慈愛民,怎會派你這種人來當親差,而且說話還如此粗魯。這人必然是假的親差,大家快打啊。”說罷便又從藍中抓起雞蛋向李飛雄扔了過去。
金陵城的百姓早就不恥李飛雄的所作所為,今日見有人帶頭扔他,也顧不得許多,皆抓着能抓着的東西向李飛雄扔過去。
然後就有膽大的上去踢了李飛雄幾腳,再接着李飛雄就被眾人圍着暴打。
“膽大刁民,你們竟敢毆打皇帝親差,你們不要命了!”李飛雄不停的嘶吼到,不過他的聲音很快被圍毆他的百姓給淹沒下去了。
“現在還敢冒充親差,打死這個流氓!”
待眾人氣出玩了,金陵府衙的官差才姍姍來遲,眾人一鬨而散。
“哎喲,李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夏中平看到一身酸臭的李飛雄忍住笑,神色焦急的說道。
“刁民,刁民,他們竟敢圍毆本親差,這是對聖上的不敬,待本親差回到京城,一定要將此事稟報聖上,將這群刁民全都拉出去砍掉!”
李飛雄氣急敗壞的說到。
“金陵一向民風溫順,何至以此,是否有什麼誤會。”夏可道問道。
“什麼誤會,他們竟然誣衊本親差是……”李飛雄說到這裏,又頓住了。
“是什麼?”夏中平趕緊追問道。
“也沒什麼,反正一群刁民。”李飛雄說道。
聽到這裏夏中平心中對李飛雄的懷疑更盛。
昨日,夏中平想到此事,心中苦悶,在飯桌上與夏夫人向元芷訴了幾句苦,沒想到一旁的夏天就懷疑這個親差有問題。
夏中平也一直覺得這親差有問題,可是又無法印證,聖旨是真的,而且上面說得清楚,他派這個人下來是秘密的,只有皇上和李飛雄知道,他總不能去問瑞帝怎麼派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人來了吧。
要這李飛雄真是瑞帝派下來的,他這一問就把瑞帝給得罪了,歷來雄主不拘小節的,像這種事,其實史上多見,在有些皇帝眼裏,這還真不是什麼事。
“明天,我去試探一下他,反正我是小孩子,大不了是小孩不懂事。到時候,我再煽動百姓將那人打一頓出氣。那李飛雄欺負百姓,被百姓圍毆,就算他是真親差,也不能怎麼樣吧。”
夏天說到,對於這種隨便欺負女子的人,她很是痛恨。
所以才出現了今天的一幕,夏中平見李飛雄竟然迴避百姓懷疑他身份的事,便覺得更加可疑。
“是下官教導無方,下官給您賠罪,你就先在這府衙靜休幾天,我派兩人供您差遣,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們。”夏中平諾諾的說道。
隨即他出門,叫了兩個精幹的衙役守在門口,吩咐無論什麼情況,不得讓李飛雄出了衙門。
回家便用飛鴿傳書,將李飛雄的情況告訴了他的父親夏可道,讓他設法證實。
瑞帝確實有個叫李飛雄的親衛,長相與夏中平信中描述的差不多,也確實是被瑞帝派出去了,這事真是巧合。
但這並難不到夏可道,他收到信也同意夏中平的判斷,覺得瑞帝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不過夏可道很直接,並沒有躲在家裏猜測此事的真實性,他直接交夏中平的信送到了瑞帝的御案前。
瑞帝看到夏中平的信,驚怒交加,竟然有人能夠偽造聖旨,而且連夏中平這樣聰明的人都差點騙過了。
“嚴查此事,速報結果。”這是瑞帝的批示。
很快夏中平便收到了夏可道的回信,轉述了瑞帝的批示,並告知真正的聖旨隨後就到。
於是李飛雄從衙門的客房,換到了衙門的牢房,好酒好菜換成了鐵板燒,竹筍熬肉。李飛雄心理素質很了得,但是忍痛能力卻不怎麼樣。
“我叫張華,是一個遊走四方的方士,前些日子在廬州遇到了李飛雄找我看相,我便套了一些話出來,就起了歹心,想着來冒充他賺些錢財。”華不等問就老老實實的招了出來。
夏中平一聽這話,想着這金陵城上上下下被一個方士騙得團團轉,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這聖旨從哪裏來的?”夏中平此事手中正握着假聖旨,他看了半晌,還是沒看出一點問題來。
“呵呵,前不久不是遷都嘛,不知道哪家將這聖旨搞丟了,恰恰被我撿着了。我就把它留了下來,指不定哪天有用處呢。後來遇到李飛雄,正好就把它用上了。”
“我自己找來染料,將印章以外的地方重新染了一次,然後就在重新染過的黃絹上自己寫了一份聖旨。”
張華說到這裏時,語氣里還流露出幾份得意,若不是他心太大,又太過招搖,他早就卷着錢財遠走高飛了。
夏中平聽了張華的話,也不得不在心中誇張華也真是個人才。是
金陵的那些商戶聽聞他們爭相討好的親差原來是個假貨,都是又羞愧,又是慶幸。
此件事的給瑞帝留下的後遺症便是,那些收到皇上聖旨的大臣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收到的聖旨是不是假聖旨,而瑞帝在下聖旨時像蓋印不用力氣似的在聖旨上蓋滿了印,而且再也不敢將聖旨留在大臣的手中,事後一定會收回。
當然那個可憐的真李飛雄,以泄露皇家機密而被革職查辦,找方士有風險啊,大好的前程就這樣被人算沒了。
對夏天的影響就是,年僅八歲夏家長公子因識破假親差而名滿金陵,因為年紀輕輕便英雄就美而被金陵城的少女們親睞,雖然此時她才八歲。
不過更重要的是因為這件事情,讓夏天找到了兩位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