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在婆家立威
“……當時慌得呀,趿着鞋,頭也沒梳,思思拽着我就跑。我不走,閉着眼喊‘梳妝盒!梳妝盒!’思思沒法子,才幫我把梳妝盒拿了。那些大箱子珠寶全燒了。”朝雲的聲音滿滿都是惋惜,還很懊惱。
“別人呢,她們怎不拿?”老太太問。
“綠風姐姐她們要保護爹爹和娘,就喬老爹和喬婆婆我們,還有思思,我們先下去。”朝雲道。
“他們也能拿呀。”老太太道。
“他們拿了衣裳和吃的。”朝雲道。
“怎沒先弄些吃的搬下去呢?”老太太問。
“下面有吃的,他們拿的是熱水和點心。爹爹懷着小弟弟,不能喝冷水,要喝熱水;不能吃冷的,要吃熱的;也不能凍着了。”朝雲小嘴巴嘎嘣脆,把老太太當成了不知人事的小孩,向她普及照顧孕婦知識。
“哎喲小心肝,怪道你爹爹這麼心疼你,真可人疼!別難過了,跟你說:錢財沒了可以再掙,只要人平安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老太太安慰朝雲。
“爹爹也這麼說呢。”朝雲道。
那時,梁心銘和王亨已經進來了,聽裏面說的有趣,相視而笑,且不進去,且聽朝雲還扯些什麼。
忽聽一女聲道:“這左一聲‘爹爹’右一聲‘爹爹’,又什麼‘爹爹懷着小弟弟’,不知道的聽了奇怪死了。怎不改口呢?要叫乾娘了。叫安泰爹。”
朝雲道:“師爺爺是乾爹,我爹是親爹。”
裏面靜了一靜,轟然大笑起來。
梁心銘忙和王亨進去了。
就見裏面花團錦簇一屋子的人,王夫人、惠娘等人都在座,正中榻上,老太太摟着朝雲笑出了眼淚,道:“爹就爹吧,隨她愛怎麼叫。”
朝雲見人笑她,急了,正要辯解說“我爹爹這麼說的”,忽一轉臉看見梁心銘來了,忙掙脫了老太太的懷抱,欣喜地跑過來,一面叫道:“爹爹來了!”
梁心銘接住她,牽着上前道:“祖母。”
老太太見她蹲身要拜,急忙阻止道:“別拜了。快過來讓祖母瞧瞧。棋媽媽——”
棋媽媽忙上前扶了梁心銘,送到老太太身邊坐下。
王曉雪起身讓出座位,給王亨坐。
老太太握着梁心銘的手打量,儘管白天已經見過了,還是喜悅地對眾人道:“瞧,出懷了呢。”
一夫人道:“明年四月老太太就能抱上重孫了。”
老太太道:“堅哥兒要有弟弟了。”說著朝旁招手,“堅哥兒,來見過大伯娘。”
堅哥兒是王亢的兒子,才三歲。
小傢伙肉嘟嘟的,很可愛,跪在梁心銘面前有模有樣地磕頭,磕完也不起來,抬頭看着她。
梁心銘和他大眼對小眼——尷尬啊,除了一身官服,燒得精光投奔來王家,沒有見面禮呀!
梁心銘誠懇道:“伯娘家燒光了。”
堅哥兒一臉懵懂,所以呢?
梁心銘道:“沒有見面禮。”
眾人一齊笑倒,姐妹們尤其笑的厲害。
王亨也笑了,叫“慕晨!”
慕晨笑着上前,給了堅哥兒一對精緻荷包,一個裏面裝着狀元及第金錁子,一個裏面裝着玉器掛飾。
堅哥兒歡喜地接了,對王亨作揖道:“謝大伯父。”
梁心銘:“……”
眾人再次笑倒。
王亢媳婦方氏忙上來抱起兒子,教他謝謝大伯娘,因為大伯和大伯娘是一家人,這荷包是大伯娘給的。
說笑間,老太太讓梁心銘認親,王曉雪領着梁心銘一一指認各房各院的嬸娘、妯娌、姐妹、子侄等,長輩們都給了梁心銘見面禮,平輩往下,慕晨都替梁心銘給了見面禮。
老太太道:“你大妹妹下午打發人來看望你,還送了許多東西,因你睡着,我便讓她們回去了。王爺為國捐軀,她要在府中主持喪事,不得來,請你見諒。”
大妹妹,指的是王夢雪。
玄武王遭難,王府正舉喪。
梁心銘忙道:“有勞大妹妹,這麼忙還想着我。”
老太太道:“你們從小兒就熟悉,這是應該的。”
接着就是府中上下僕婦,一撥撥都來拜見大奶奶。
老太太和王夫人原還擔心下人們在外聽了閑言碎語,瞧不上女扮男裝的梁心銘,唯恐她們露出不敬之態,結果一個個的不知多恭敬——不,是敬畏!
王亨更為妻子撐腰,大把賞銀。
大家族的僕婦們大多精明油滑,都很知眼色,不謝王亨,知道他看重梁心銘,只謝梁心銘。
王亨果然很滿意。
劉管家媳婦殷切地對梁心銘道:“老太太和太太唯恐大奶奶回來住不慣,特地給德馨院建了小廚房,撥柴米菜蔬,方便大奶奶想吃點花樣,讓丫頭們就近做,大廚房每日的分例不減。大奶奶有什麼話,只管吩咐我。”
梁心銘先道:“多謝祖母、母親。”
又對劉管家媳婦道:“多謝大娘費心安排。等我想起來了,再告訴大娘,眼下先這樣。”
劉管家媳婦惶恐道:“怎敢當大奶奶謝,這都是應該的。”
梁心銘:“……”
她有那麼可怕嗎?
一時,管事媳婦來請:晚宴準備好了。
又有王諫等人進來請安。
老太太忙起身,大家往正廳去。
闔家團聚,擺了四桌,裡外各兩桌,中間用大屏風擋着,老太太帶着梁心銘在外面坐席。
宴席各種熱鬧也無需細說,梁心銘睡了一天,肚子早餓了,好胃口看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飯後,王諫向老太太告罪一聲,要帶王亨和梁心銘,同三叔王瑾等人往自己書房去商議事。
老太太准了,吩咐王亨:“你們商議完了,別來我這請安了,就回去睡吧,都累一天了。”
王亨和梁心銘忙答應了。
眾媳婦看着梁心銘羨慕不已:這哪裏像個媳婦,比這家裏的爺們還有地位,王亢等兄弟還沒她受老爺們重視呢,去書房議事也不會叫這些小輩。
梁心銘不知自己被太太奶奶們羨慕嫉妒恨,卻感受到來自王詼等叔伯的異樣,暗自警惕。
到了書房,眾人坐下,說起對沈奇的判決和對沈家查抄結果,又道沈夫人帶著兒子冒着寒風跪在王府門前,求梁心銘原諒,求她去皇上面前為沈奇說情,饒沈奇死罪。
王諫命人請了謝耀輝來,把人帶走了。
梁心銘毫不驚詫,這在意料之中。很多人都是這樣,害你的時候理所當然,等他害人不成遭懲罰時,又來求你饒恕,若你不寬大饒恕他,便是無情心冷。
王詼見她端坐如鐘,雖是女裝,仍舊一派威嚴,氣勢比王亨、王諫不弱,心裏不是滋味,忍不住道:“青雲,這裏沒外人,都是一家人,四叔有句話想問你。”
梁心銘道:“四叔請問,侄媳聽着呢。”
王詰忙阻止,可是弟弟根本沒看他。
王詼道:“青雲能得赦免欺君之罪,這是天大的福分,為何不趁機抽身退步,回家來養胎,卻堅持留在朝堂做官,辛苦不說,更遭人誹謗,這次又差點丟了性命,何苦來呢?還是青雲心有壯志,不舍離開官場?”
王亨不悅道:“四叔,是皇上要用青雲。”
王詼擺手道:“你別怪四叔說話直,這裏又沒外人,咱們一家人敞開了說話,不用找借口。皇上要用青雲,青雲可以女子不能參政為由拒絕,或者隱藏在你身後……”
“我為什麼要藏在他身後?”
梁心銘波瀾不驚地問。
王詼一滯,“你不甘心?”
梁心銘道:“不是不甘心,是沒這個道理。責任和權利是息息相關的,若不賦予我相應的權利,讓我為朝廷做事,名不正言不順。我也不提功勞,就問出了事算誰的?讓夫君擔著嗎?我們憑什麼要接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王詼啞然,好一會才道:“可是,你現在就能得好了?自己受苦受累不說,還害得你五叔回不了京。”
梁心銘道:“世界很大。”
王詼忙道:“什麼意思?”
梁心銘道:“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不會被別人阻擋的。”
王詼道:“可是,你確實擋了你五叔的晉陞之路。”
王諫垂眸,兒子和兒媳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壓住了弟弟王誠晉陞之途,他也因此感到愧疚。
連王瑾也不好袒護梁心銘了。
王亨強辯道:“以後有機會,我自會幫五叔。”
梁心銘卻淡然的很,道:“四叔怎知侄媳阻擋了五叔,而不是成為五叔的助力?就算侄媳抽身,五叔調回京城,上有夫君壓着,他能有什麼作為?不過是熬資歷罷了。”
王詼忙問:“你怎麼幫助你五叔?”
梁心銘道:“俞希文升為工部尚書,無法再主持修建奉州通往西北邊疆的官道工程。五叔在奉州幾年,熟悉當地情形,正可總攬此工程。水泥這東西是侄媳弄出來的,教五叔我必不留手;若是別人,他們還怕侄媳不盡心呢。因此皇上必定會答應。五叔若是回朝,能有這立功的機會?”
王諫擊掌道:“好棋!妙!”
王亨得意地斜睨王詼道:“如何?馨兒不會成為自己人的阻力,只會替王家爭光。四叔眼光忒淺了!”
王瑾也道:“馨兒這資質,關在內宅太可惜了。只要皇上肯用她,就該出仕為官。女人怎麼了?”
王詼愣愣地看着梁心銘,心裏不得不承認:他真服了這侄媳了,可是他拉不下臉來低頭,便訕訕笑道:“青雲既然有這韜略,何不幫四叔籌劃籌劃?”
他本是隨口說的,就聽梁心銘道:“是有個機會:大靖和安國遲早要開戰,朝廷要在奉州設軍需轉運使,負責軍需物資轉運。原本選定了黃沖,因為紅豆狀告嫻女館的陳媽媽,牽扯出黃沖拋妻棄女的污跡,此事作罷了。”紅豆就是被王充贖身的青樓女子,在場眾人都知道。
王詼眼一亮道:“你推薦四叔?”
王亨剛要說“四叔不行”,梁心銘說了。
梁心銘道:“五叔若是在奉州總攬修路工程,這轉運使的差事便不可能落到四叔頭上。”
她說完,若無其事地低頭喝茶。
書房內靜悄悄的,就聽燈花爆裂。
靜了一會,王亨哈哈大笑。
王瑾也捻須微笑。
王諫、王詰、王計、王諒、王詼都愣怔,尤其是王詼,那一臉難受,簡直不忍直視。這可是報應來得快,他剛指責梁心銘擋了王誠的路,結果梁心銘就告訴他:她不但沒擋王誠的路,還能幫王誠建功;可惜,王誠卻擋了他的路。
梁心銘進婆家第一天,不動聲色間便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連四老爺王詼都被她弄得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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