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師未捷
陸昱霖回到房間,稍作沉思,便在紙上寫下了《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標題,之後洋洋洒洒,一氣呵成。
陸昱霖把文章交給父親,陸昱霖邊看邊頻頻點頭:“寫得好,言辭犀利,針砭時弊,真叫一個痛快。”
“爹,一篇文章不夠出一個專刊的,我再去寫幾篇。“
“我也跟你一塊兒寫,這些年有好些話憋在我心裏好久了,今天我不吐不快。“
陸氏父子二人連夜寫了《冤哉,劉生!壯哉,劉生!》,《魂去來兮》等幾篇悼念劉煜生的文章。
寫畢,父子二人感覺酣暢淋漓,便開懷暢飲。
第二天,《白雲日報》的悼念專刊傳遍了廣州的大街小巷,大家都對劉煜生的死充滿了同情與惋惜,而對國民政府的行徑都表示憤慨。
當然,《白雲日報》在民眾中所引起的反響也引起了當局的注意。當天下午,新聞檢察署的兩位新聞督辦專員就來到報社進行監查,雖然陸昱霖據理力爭,但兩位新聞督辦專員充耳不聞。最終,《白雲日報》被處以停刊兩個月的處罰。
看着兩位新聞檢察官揚長而去。陸昱霖氣憤之極,一拳擊碎了桌上的玻璃台板。
陸昱霖憤憤不平地回到了家。玉蓉見陸昱霖的右手流着血,連忙取來藥箱。
“少爺,你的手怎麼啦?怎麼流血了?“
“沒什麼,今天報社來了兩位新聞督辦專員來監查我們的報紙,說什麼涉嫌赤化,讓我們報紙停刊兩個月,我氣不過,一拳打在玻璃上,弄傷的。“
“少爺,你也真是的,幹嘛跟自己的手過不去,停刊兩個月而已,兩個月之後不就又可以復刊了么,你這兩個月裏,正好給你時間,好好想想這報紙該怎麼辦下去。來,把手伸過來。“
“玉蓉,你說的還真有道理,這兩個月我正好確定一下我們辦報的方向。“
“是啊,要考慮的事情可多了,比如留用哪些記者編輯啦,要添置哪些機器設備啦,報紙今後都刊登那些內容的文章啦,去採訪哪些公眾人物啦,你這兩個月裏可得費不少腦子。老爺把報紙這塊交給你,你可得干出個模樣來。“
玉蓉一邊給上藥,一邊吹。然後用紗布把傷口包紮起來。
這相似的情景又讓昱霖想起了淑嫻。
“好了,玉蓉,謝謝你,這包紮技術不錯。“
“包好了,少爺,你最近可千萬別讓傷口碰水,否則容易感染。“
“我知道,玉蓉啊,我覺得你現在懂的東西還真不少。“
“人總會長大的嘛,總會從無知到有知的嘛。“
玉蓉一甩長辮,拿着藥箱走開了。
昱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回想着以前跟鬼子真刀真槍地干,那真叫一個痛快,現在跟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員打交道,真叫一個窩心,他不禁想起了譚敬廷,不知譚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譚敬廷自從跟陸昱霖分手之後,便跟隨十九路軍撤退到了福建,參加圍剿紅軍的軍事行動。在最初的戰鬥中,十九路軍取得了一些戰果,佔領了部分紅軍根據地,但後來與彭德懷的部隊交戰中失利,譚敬廷的營部被打散了,自己也差點成為紅軍的俘虜,幸虧來福機靈,拉着譚敬廷躲在深溝里,才躲過一劫。
後來,蔡廷鍇等將領在前線與共產黨展開和談取得了停火,並派代表至江西瑞金與中國工農紅軍簽訂《反日反蔣的初步協定》,而陳銘樞則聯絡桂系和廣東的陳濟棠等,商議另立政府。
一支綿長的隊伍走在山間小路上。
“營長,我們現在是往哪兒開拔呀?”郭來福詢問身邊的譚景廷。
“我也不知道,你問那麼多幹嘛,讓你往哪兒走,你就往哪兒走,軍人嘛,服從命令是第一要職。”
“是,營長。”
“不過,來福啊,我還得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哪,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共軍俘虜了。”
“我爹給我取名取得好,來福就是福大命大,營長,以後打仗時,你就跟着我,我保證這子彈會繞着你飛走。”
“你就會瞎咧咧,要是子彈真能繞着你飛,那你那屁股上中的那一槍是咋回事?”
“屁股中槍總比腦袋中槍好啊,要不是屁股上挨了這一槍,說不定我的腦袋就開花了。”
“你就胡謅吧,要是陸營長在的話,一定又要尅你了。”
“尅就尅吧,反正我臉皮厚,不過,我還真是想我們的陸營長。“
“誰說不是呢,我前兩天做夢還夢見他了呢。”一說起陸昱霖,譚敬廷便搖頭嘆息。
“營長,你搖什麼頭,嘆什麼氣呢?”
“一想到小霖子,我就替他可惜啊,軍校畢業時,他是我們班上第一名,是個可塑之才啊,可惜,這軍裝穿了幾天就脫下了。”
“這有什麼可惜的,要是換了我,家大業大,有錢有勢,又是琴棋書畫都精通,我才不出來當兵呢。營長,你知道嗎,當初陸營長還讓我去找過他未來的媳婦呢。”
“哦,是嗎?你見過他未過門的媳婦?”
“那是,陸營長還真有眼光,那女孩長得可真漂亮,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又斯文,又有學問。還特別會照顧人,陸營長的福氣真好!”
“你這個小屁孩,你才多大,就說一輩子,你才見過幾個女孩子?”譚敬廷哈哈一笑。
“營長,你可別門縫裏瞧人——把人看扁了,沒見過多少會動的,總見過那些紙上美人吧,那些畫報上登的明星我可每期都剪下來藏着呢。”
“你就畫餅充饑吧。”
“那也好過什麼念想也沒有吧,哎,我猜現在陸營長正摟着嬌妻,在他的小洋樓里吃着山珍海味呢。哪像我們,一身泥,一身汗,還得時時刻刻都當心子彈。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都是命,你啊,就認命吧。”
1933年11月,第十九路軍將領發動福建事變,成立中華共和國,立即廢除南京政府年號,改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為“中華共和國元年”,把福州定為中華共和國的首都。中華共和國成立后,當時受到各地民眾和海外華僑的擁護,但同時也遭到蔣介石政府的輿論攻擊和軍事鎮壓。
蔣介石隨即大軍壓境。由於閩變未取得其他勢力支持,而第十九路軍內部亦有反對意見,在敵我實力懸殊下終告失敗。最後第十九路軍主力被中央軍擊破,部分則向中央軍投降。少量第十九路軍軍官到廣西投靠李宗仁重組,其餘被收編的部隊中級以上軍官全被更換,第十九路軍番號亦被取消。蔣光鼐和蔡廷鍇等人則逃往香港。至此,為期兩個月的福建事變宣告失敗。
譚敬廷帶着郭來福以及他的營部和部分軍官到廣西投靠了李宗仁的桂系。
《白雲日報》被停刊了,但讀者來信卻像雪片一般寄往報社,大部分來信都表達了讀者對悼念專刊的讚許,對劉煜生的讚頌,對主編的讚賞。
“這就是民心,這就是民意。”陸昱霖邊看邊自言自語。
忽然他被一篇鞭撻時弊的文章所吸引,文章的標題是《從劉煜生被槍決而一窺政府對待知識界之行徑》,署名一燈。文章以大量的無法辯駁的事實和數據,來旁徵博引政府對知識界的猜忌和迫害。陸昱霖邊看邊擊節稱讚。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第二天,陸昱霖又在讀者來信中看到了一燈的署名文章《對日本侵略者的容忍底線在哪裏?》。
一連十多天,每天都能收到一燈的署名文章,少則一篇,多則三四篇。陸昱霖不禁對這個一燈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想聘任這位作者為特約撰稿人。於是他四處打聽這個一燈是誰,但卻毫無頭緒。
於是,他便在《大公報》上刊登了一則啟示:
吾乃《白雲日報》之主編,自本報刊登《悼念劉煜生專刊》之後,便遭停刊兩月之厄運。然公道自在人心,承蒙普天下有識之士道義相助,正義之聲不滅,此乃吾之幸也,《白雲日報》之幸也。吾與一燈兄雖從未謀面,然神交已久,故登此啟示,望一燈兄拔冗於《白雲日報》報館一見。切盼!
啟示刊登后之後,陸昱霖就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守候在報館,期待一燈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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