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墮神（十一）
映入映入漢斯眼中的，是數十個透明的圓柱瓶體。
粘稠深綠的液體在其中不斷翻騰，寬闊整潔的大廳中遍佈着福爾馬林的味道，整體看來，這裏就仿若醫學院中常見的實驗室一般，雖然在這座森林裏出現這些十分突兀，但漢斯卻壓根沒有去在意。
他眼中所看見的，就只有圓柱間所浸泡着的東西。
四肢短小，渾身赤裸，面容幼稚，瘦骨嶙峋…….
——沒錯，此刻在那些玻璃後面靜靜漂浮着的…..正是數十名孩童的屍體。
不，這麼說也不太準確。
雖然外形仍然保持着人類的面貌，但這些屍體已如外面那隻怪物一般，產生了種種望之生怖的異變——有些雙手已化作的森森利爪，有些肚子脹大，似乎都可能炸裂，而更多的則是在那小小的身體上長出了許多奇形怪狀，但一眼就能看出絕不屬於人類的肢體。
“怎麼，看呆了？”某人提着槍來到漢斯身邊，卻是十分冷漠的說道。
“這就是你所說的，被稱作納垢那傢伙弄出來的傑作？”看着那凄慘的孩子們，那怕現在已經身化作亡靈，漢斯也好懸硬生生的將自己牙關咬碎。“這他媽的….就是那個王八蛋弄出來的東西？！！”
“確實。”楊洋給予中年人一個肯定的回答。“還有你也別太激動，雖然這場景十分的不人道，但終歸說來，這些孩子也與你沒什麼關係吧？”
漢斯愣了愣，然後轉過頭，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楊洋。
“沒關係？確實沒關係，但看到這種場景，只要還有點人性，任誰都會都發怒！”漢斯指着玻璃罐中的那些犧牲品，聲音在不自覺的拔高。“——然而看着這些，難道團長你一點想法都沒有嘛？”
“不是沒有想法，而是早已習慣。”楊洋輕嘆一聲，然後拍了拍漢斯的肩膀。“在以前與邪魔的作戰中，我已無數次的見過這種場景，雖然那時候因為萌化度的原因，大多數時候所見到的都是一堆亂碼，但這個世上總有一種叫做破解補丁的東西….”
——對方一臉茫然。
面對明顯一個字都沒有聽懂的中年人，楊洋搖搖頭，也並未解釋什麼，他只是繼續說道。“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不知道的好，然而很可惜的是，我在經歷后才了解到了這句話的含義——說實在的，你比我強，起碼只有憤怒，我那時第一次看到這場景時，可是活活吐到被遊戲強行彈出…..嘛，別在意，你就當這些只是囈語便可，還是先干正經事吧。”
“正經事？等等……那這些東西怎麼辦？”
“放着不管就行。”楊洋頭也不會的向前走去。“這些都試驗品而已，失去了鎮守者的操作，它們已不可能再成熟下去，哪怕只是放着不管的話，也會在幾天內迅速的腐爛掉。”
“是嗎。”漢斯再次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孩童，無言的長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睛——待到再睜開時，便已回歸於往常的平靜。“說起來，外面那些怪物應該和這些孩子一樣，一開始都是人類吧？然而他們究竟是從那被抓來的…..”
“這麼簡單的答案，需要我告訴你嘛？”
某人斜過頭，輕描淡寫的望了一眼。
“…….我明白了。”在短暫的沉默后，漢斯就彷彿得到了答案一般，在不言語。
於是路途又再度回歸於寂靜，很快的，楊洋兩人就來到了房間的盡頭——在那裏，正有一顆約有兩人余高的水晶正漂浮在半空中，然而和整潔的房間格格不入的是，這顆水晶灰撲撲的，上面遍佈着塵埃和泥土，甚至抬頭望去，就能看到它的頂部都已經被一些叢生的根系所爬滿。
但就算如此，這顆水晶上仍然散發著攝人的紅光，那光輝就仿若血肉般粘稠，只要稍一接觸，就會立刻體會到一種仿若被無數昆蟲爬滿全身，毛骨悚然到極點的感覺。
“看來是撞到了最壞的情況啊，不過幸好，還有點時間。”在盯着那顆水晶良久之後，某人才用一種仿若將肺中空氣全部吐出，無比嘶啞的聲音說道。“這幫傢伙…..真他媽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些什麼事情嗎？‘’
“最壞的情況？什麼意思？”漢斯望着那顆巨大的水晶，想要向前走兩步，但在接觸到那團光暈的一瞬間，這位便像是被針扎到了一般，臉色驟然一變，然後猛地退了回來。
“意思就是說一堆白痴自以為是的妄圖與魔謀易，結果被人當做棋子給狠狠的耍了一遍而已。”沒有在意臉色大變的中年人，楊洋頂着紅光，向前邁出一步。“現在也該給你個解釋了，這東西是——”
突然間，一陣心悸傳來。
那感覺就像是漆黑的觸手探入胸膛，內心在細密的利齒下被啃食殆盡，腦海轉眼間便變得空蕩蕩的一片，但在下一瞬間，又被無數混沌所填滿。
接着，在眼中，在耳邊，在嘴裏，以至於在所有的思緒中，就只剩下一個含義。
“誕生之時已到，原初之海在血月下乾涸，穢神降自屍身上誕生，此名為莎布·尼古拉絲，是為蘊育萬千的黑山羊之母……..”
就像來時的那樣，混沌的思維轉眼間又盡數褪去，自身的靈魂回歸於肉身——重新掌控身體后的瞬間，漢斯就急忙伸出僵硬的手，往身上一模，而直至此刻他才發現，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自身所有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所浸透。
“剛才那是什麼鬼玩意？！”半天之後，才徹底恢復過來的中年人深深吐出一口氣，心有餘悸的朝着身旁人問道。“莎布·尼古拉絲？這名字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然而….卻沒有任何回應。
漢斯奇怪的側過腦袋，才發現一直以來都處之泰然的某人此刻卻瞪圓了雙眼，睜大的嘴巴，猶如一幅定格的油畫一般，滿是不可思議的望向前方——
在哪裏，曾經的水晶已經不見蹤影，如今就只剩下一地鮮紅的碎片。
“那東西怎麼碎了？”漢斯皺着眉頭向前走了兩步，剛想看看詳細情況，自己卻驟然被一隻手所狠狠攥住。
轉過頭，然而他只看見一張難看到極點的臉。
“現在出事了。”楊洋深吸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的用力說道。“沒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