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墮神（九）
怪物原本還在暴躁的掙扎着，但隨着楊洋——以及他懷中那個小姑娘的接近，它的身體卻不知為何，緩緩的平靜了下來，甚至最後已經逐漸靜止。
——在眾人面前，那雙眼睛中的血色漸漸褪去，雖然晶體仍然渾濁，但總算是出現了一絲清明。
面對徹底安靜下來的敵人，楊洋一反常態的，以盡量溫和的語調，輕聲問道。
“看來可以好好談一談了，我問你，你是否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把你弄成這樣的兇手又是誰？”
然而對方閉口不言，直至許久之後，甚至所有人都以為這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之時，她才一點點的張開了那滿是血泡的嘴。
“把她…..把她……給我！”
到最後兩個字之時，那聲音已凄厲的宛如慘叫一般，很難想像，這隻怪物以那近乎被烤熟的肺部，究竟是如何發出如此劇烈聲音的。
“很抱歉，這個要求無法實現。”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某人直接拒絕了怪物的要求。“先不提這個小姑娘本身就有諸多謎團，我這人也不是那種不擇手段，非得把無辜者置之險地來達成目的的那種人——況且這裏放生的我大部分都已經猜到了，如今也只不過是找你做一個最後的確認而已。”
聽到這一番話，怪物再次陷入的沉默，就見它先是重重喘息了一會，然後才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那你讓周圍的人都讓開，否則….否則我不會說一個字的。”
這一回，楊洋則是沉思了數秒，然後才舉起手，示意周圍人全數離開。
其餘的人都盡數撤走，甚至那顆還僵直着的大樹都被硬生生拖離，唯有漢斯似乎想說些什麼，不過在深吸幾口氣后，這位最終還是轉過身，指揮着士兵收拾戰場去了。
於是在這片雜亂的空地中，就只剩下兩個人類，以及一隻怪物在彼此對視。
“現在我已經讓所有的人離開了。”楊洋微笑着盤腿坐於地上，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那麼請問接下來咱們能聊一聊了吧？”
沒有在意某人的示好，怪物用漸漸失去神採的目光盯了某人懷中的小姑娘一會，接着這才費力的說道。
“你……想知道些什麼？”
“嗯….我確實有很多東西想向你確認，不過先問第一個吧——這個小傢伙的身份，究竟是誰？”
………
….
.
漢斯低聲對着周圍的士兵下達着命令。
雖然言語稱得上是平靜，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蘊含的深深怒火，熟知他性格士兵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甚至就連平常最不長記性的洛塔爾在此刻，都像是遇到了天敵的野獸一般，只懂得躲在遠處瑟瑟發動，絲毫都不敢去撩一下肉山大魔王的虎鬚。
在說完最後一個指令后，漢斯這才從腰間解下水袋，猶如泄憤一樣惡狠狠的咬下木塞，然後對着嘴咕嚕咕嚕的灌了起來。
冰冷的液體逐漸流入喉管，逐漸將心頭的怒火澆滅，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繼而死者思維再度冷卻了軀體——然而就在某個中年人打算找個犧牲品，比如洛塔爾啊，洛塔爾啊，洛塔爾之類的，發泄掉心頭最後一點憤懣之時，一個弱氣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邊。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能打擾一下嗎？”
“…..是沫兒小姐啊。”骨架分明的拳頭倏然攥緊，然後又再度鬆開——他漢斯在怎麼著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姑娘發泄怒氣——所以在深吸一口氣后，漢斯十分生硬的對着搭話人答道。“有什麼事嗎？”
“那個…..”先是慣例的向後縮了縮，不過在囁喏了下后，沫兒居然鼓起勇氣，張開了口。“我是想跟您說下，有關於楊….楊先生的事的….”
“團長閣下？他有什麼好說的？”看着宛如受驚兔子般的少女，漢斯的眉毛慢慢皺起。“如果你覺得我有怨氣的話….這點大可放心，雖然對他老師擅自決定，以及經常置自己於陷阱這兩天我頗有微詞，不過就像是我說過的，我無條件支持他的一切決定，因為他是暗鴉軍團的團長，是——”
沒等漢斯說完，一個柔弱的聲音就忽然打斷了他。
“但是您為什麼就不多相信楊先生一下呢？”
“我什麼時候不相信——！！”
“您應該記得，他從始到終都未給我們解釋過什麼，無論是他的出身，他的能力，以及他的目的。”少女一反常態，對着高出自己近半米的中年男人認真說道。“但就算是這樣，楊大人他不也救出了我們，並且帶着你，我，還有這些所有人，走出了那個徹徹底底的絕地，並且為我們展現出了一個絕不可能的奇迹嗎？”
“但他……”
“從那場拍賣會手，我就總覺得楊大人他有種不安感。”輕聲打斷了漢斯的言語，沫兒侃侃而談着——在此刻，她就如同一個歷經世故的學者，在圓潤的眼睛中儘是安定和淡然。“雖然從頭到尾他都一直保持着輕鬆的形象，但我卻能感覺到，他就仿若被什麼追趕着一般，不斷逼迫着自己快速向前——然而就算這樣，他仍然努力尋求這解決辦法，想盡辦法將我們帶出這裏，縱使因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他無法向著我們坦白，可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以後，難道我們就不能再多相信他一些嗎？”
看着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少女，漢斯微微愣了愣，然後像是被質問住了一般，眼神漸漸閉合。“對不起，我確實太過於….擔心了，這點我很抱歉，暗鴉騎士團上一次的覆滅在我心中留下的太多的陰影，以至於我處處都只想着如何能將這一次的希望安全的延續下去……多虧了你的提醒，要不然…”
——就在此時，一聲鳥哨聲忽地傳來。
聽到那個代表着集結的聲音，漢斯猛地睜開了眼睛——然而映在他瞳孔的，卻只是一張怯懦，並且略帶迷茫的小臉。
“不，不好意思，請…..請問您剛才說什麼？”
“你怎麼——”皺着眉頭，漢斯望着那個前後迥然相異的少女——不過在下一秒后，他就搖搖頭，率先向著哨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不，沒什麼，老大那邊的事情好像解決了，咱們先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