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府 (三)
冬去春來,光陰如梭,屈指算來已過了六個年頭.這一年,常天十七歲,易舒則十五歲,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已然交好非常,自不待言.
常天時至今日依然沒學到任何實之有用的身家本領，不過,他自小未曾對武藝有過妄想痴求,在和易舒則相識之前只一顆平常之心,但求清平祥和地過日子,沒半點其他想法;見了易舒則以後,便又一門心思地想着天天能夠如此這般的和她相見,人生便再無他求.
即使有時遇到不平待遇,或更有甚者如黃氏兄弟存心刁難欺負,自己又打他們不過,也不免會生怨憤,狠不得一走了之，離開此地去另謀生路。但只要轉念想到易舒則,心裏又十萬個捨不得,腦海中只要一冒出易舒則的一顰一笑,再大的煩惱,再多的苦楚就都變得甜了.
這一日午後，兩人又像往常一樣在山上聊天說話,沒過一時半刻,易舒則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說道:“小天哥哥,今天我可得先走啦,有親戚來作客,爹爹昨日便吩咐了我們要早早的去迎.”
常天道:“怪不得,我看這幾天府里上上下下忙的很,原是有客人要來.”易舒則點點頭,道:“是啊,他們是我娘那邊的親戚，一直和我太姥爺一起住，住的不近,以前並不怎麼來往,所以。。。。。。我其實。。。。。。也不怎麼想去.”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
常天道:“既然是遠親偶然來一次,就更該好好款待.小則妹妹,你還是快去吧,免得叫他們等就不好啦.”
易舒則輕輕應了一聲,兩人並肩往山下走去.到了山腳處,易舒則一步三回頭地走,常天站在原地，時不時揮手微笑，一直目送到她沒了人影這才轉身回自己房去，心裏就好似這明媚的春光一樣溫馨甜蜜。
次日，常天老早就開始等着,可整個下午也不見易舒則來,眼見夕陽西下,他只得依依站起,走一步停一停,再走一步再停一停,不時回身張望，着實磨蹭了老大一會兒,天色又比方才暗下許多,他心中想道:“這麼晚了,小則妹妹怕黑,即便這會兒空了,也定然不會來的了.”
他正要離開,忽聽到前頭山道上傳來易舒則輕柔的呼喚聲:“小天哥哥,小天哥哥,你還在么?”
常天一聽見,簡直欣喜若狂,三步並作兩步往前急趕,果見易舒則站在前面不遠的山路上,臉上又是害怕又是關切,正探着身子往他這邊瞧.
兩人一照面,都是遮不住的高興，常天更難耐激動，叫道:“小則妹妹,你……你還是來啦!”易舒則也是喜道:“我就怕你等不及走了呢.”
常天道:“我不走,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忙問,“小則妹妹,天這麼黑,難看清路,你……你上來的時候沒什麼事吧?可都好?”易舒則看他這般緊張,自己很是高興,抿嘴一笑,道:“嗯,都好.”
兩人見不着的時候,心裏都想着要見面,只盼着能早點相見,然後要說好多好多的話.可等真見着了,卻又都只是靜靜地低頭站着,正眼瞧都不敢瞧對方;心裏都甜滋滋的,口上卻說不出來.
等了一會兒,常天剛想開口說話,山下卻有女僕呼叫道:“小姐,你在哪兒啊?”易舒則微微一驚,“哎喲”一聲輕呼,道:“雲媽在找我吶.小天哥哥,我要去啦.”
常天未及開口,只能看着她又匆匆地下了山去.過了片刻,只聽見山下隱約傳來雲媽說話:“小姐,才一會兒工夫你就不見啦,叫我們好找.老爺,姨太,還有客人們都等你吃飯呢……”
常天側耳傾聽,只盼能聽見易舒則說一句話發一個聲也是好的,但始終沒聽到.想必她定是低着頭,默默的跟着那僕人走了.
等她們走遠了好久,常天還站在半山路上,心裏翻來覆去盡想着易舒則,想她一整天都抽不開身來此和自己相見,但即使天都黑了,她心裏害怕,卻還趁着一有機會就跑了來;又想:可她雖然來了,還沒說上兩句話卻又被匆忙叫走;他心裏邊想着,邊一陣熱一陣涼,一陣高興一陣失落.
常天連着兩天沒跟易舒則好好說話,對她的思念已是極深,第三日裏,他一做完事就一口氣奔上了山開始等她，可她沒來.跟着好幾日,常天都是從早等到晚,她卻都沒有來.
到第五天裏,常天實在忍不住了,找人去問,也不敢直接問易舒則如何如何,只能問易師爺去了哪裏,這才知道幾天前他們一家領着來訪的客人外出遊玩去了,聽說要游遍整個湖南的湖光山色,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多年來,無論春夏秋冬,颳風下雨,他還從未和易舒則分開這麼長時間，頓然好不失落，又別無他法,只有勉強自己靜下心來等待;明知道這幾日去了山上沒用,也還是照去,每回在山上,在那幾處兩人遊玩過無數次的地方,他一個人默默地候着,扳着手指一天天算日子,以此慰籍相思之苦.
好不容易熬過了大半個月,一日大清早就聽得滿院的熱鬧,知道老爺一行人終於外出歸來.常天興奮異常,又是老早來到山上等候,可直等到天黑,還是不見易舒則來.
常天心裏納悶好久,忽地恍然大悟:“常天啊常天,你也太沒良心了.小則妹妹身子骨單薄,出去跋山涉水這麼多天,何其疲累傷神,她回到了家自然要休養幾日才是.你只一心盼着和她相見,卻未曾設身處地替她想過半分,枉她對你這麼好,全是白費的了.”想到這,又自我懊惱憤恨了好一會兒.
就這樣又苦苦挨得三日,每回都是在對易舒則強烈的思念中度過,終於到了第四天裏,易舒則煥然一新，一身亮裝打扮,婀娜娉婷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