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府(二)
這易舒則是易國忠的獨生女兒,母親自生了她後身子一直不大見好,於幾年前便去世了.易國忠雖對掌上明珠疼愛有加,但因繁務纏身,沒很多閑暇去親自關照,平日裏只留幾位姨太和女僕伴她.
易舒則像她母親,自小身子柔弱,不奈風寒,性格也溫和乖順,好靜惡動,最不喜人聲鼎沸、嘈雜哄鬧的地方,常常在午後小睡片刻之後,便獨自來到後山上或看看風景,或自顧自地擺弄些小玩意兒.大人家僕們都知道她這習性,也不常來管,只是有時見她天色暗下了還不回去,才會來此尋她.
易舒則今年剛滿九歲,常天十一歲,兩人年紀本就差得不大,自那一日偶遇相識起就每日在此相約見面,一起聊天遊玩.兩人喜好相投,兩小無猜,過不多時便十分的投緣.
有一回兩人在花園裏,易舒則瞧見一株月季正開得盛艷,對常天說道:“你知道這叫什麼花嗎?”見其搖頭,遂道,“這叫月季.不過人人都知道它是月季,也都這麼叫它,就沒意思了.咱們要不給它起個別的名字,要更好聽的,就咱們倆叫.”
常天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給它起個只你跟我知道的名字.那你說,叫什麼好?”易舒則側頭冥思起來,過了好久也沒想出個自己滿意的名字,說道:“我也不曉得.這花這麼好看,一時想不出什麼好名兒給它,那就還叫月季罷.”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此後常天便知道易舒則甚是喜歡花花草草,也愛給各種花卉起名,不管像是不像,只供自己欣賞.常天也就時常跟着想些希奇古怪的名字,可總被易舒則取笑他起的難聽.常天也沒什麼主意,不懂什麼好聽難聽,只一心聽她的就是,凡她說好就是很好,她若說不好就肯定壞得很了.
兩人天天見面,並肩私語,攜手同游,無形之中都養成了習慣.每天一大早醒來,只盼着上午的時間快快過去,到了午後也沒心思做其他事,都急急地奔來相見,待見着面了,又希望時間越慢越好。接連好多個月都是這般,到得後來,兩人之間的感情不知不覺已親密無間.
這一天,常天同往日一樣做完了功課來到山上,可過了好久不見易舒則來.又等良久,已然天昏,平日這都是他倆不得不分手的時候,可這會兒還不見她人.常天心中不解,擔心得慌,又苦於自己無法到東家宅第那廂去找她。
次日一大早,常天又是滿心的牽挂,午飯潦潦幾口了事,早早地來到山上等候,眼見到了易舒則往日定時前來的時間,卻依舊不見她人,不免思緒不定,坐立難安.
過了良久,常天好象聽得遠處腳步聲漸近,切切地回頭,伸長脖子望去,果見易舒則正撅着嘴,一臉委屈,一瘸一拐往這兒走來.常天又是欣喜又是焦慮,迎上去扶住了她,急切問道:“小則妹妹,你……你這是怎麼啦?腿上哪兒疼?”
易舒則小嘴一抿,眼淚汪汪的,似是要哭了一般,說道:“昨個兒早晨起來,下床的時候不小心跘了一跤,扭傷了腳.”
常天心下好不生疼,趕忙扶了她坐到一塊平滑的大青石上,自己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摔傷的那隻腳,在其腳踝處用手輕輕捂揉,口中還不忘對着吹一吹氣,揉了好一會兒,問道:“你腿都這樣了,真不該來.還疼么?”
易舒則不答話,眨着兩隻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搖了搖頭.常天又揉了好久,道:“現在可好些?”易舒則點點頭,道:“昨天你一直等我了么?”常天道:“是啊,見你不來我就在想,你不會出什麼事罷,果然……你瞧瞧,到現在腿還這麼腫,還疼不疼?”
易舒則眼眶紅紅的,道:“這會兒不疼,就是一站起來走路,就又有些疼了.”常天道:“咱們今天就坐這兒,哪兒也不去,我幫你多揉揉.”
易舒則道:“可我今天想看看園子裏的迎春花.”常天道:“好,那咱們就去看.我背着你走.”
於是,常天便背了她到花園裏去賞花.易舒則安安靜靜地伏在他背上,時不時地問:“小天哥哥,你累嗎?”見常天額上滲出許多汗珠,口中卻總說不累,她心下暗自歡喜.而常天也在心裏想:“小則妹妹摔傷了腿還來瞧我.她待我這麼好,我從今往後更要好好待她才是.”邊想,邊也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