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望春回2
見韓將軍!
秦檜的親弟弟居然要見韓將軍!
將官一聽,火氣噌地往上冒。
他不由分說,大掌直朝秦棣頭上打去。說一句,打一下:
“見韓將軍!見韓將軍!你他媽還想見韓將軍!”
秦棣那身板,哪受得住浴血沙場的將官。
他無半點防備,一把抱住頭四處躲:
“你有病啊!”
這場面你追我打,着實有些可笑。四下的兵士一臉懵,皆怔住了。
陳釀憋笑一陣,方攔道:
“好了好了!秦小郎君手無寸鐵的,莫再與他玩笑了!”
說罷,陳釀笑着去攔將官。
將官方收手,只還有幾分不服氣。
秦棣一愣,頭頂沒了大掌的壓迫。他遂起身,捏着眼看陳釀。
一句玩笑就過了?
他好歹是個朝廷命官!
這哪裏是幫秦棣,分明是怕將官受軍法處置。
陳釀這個人,看着道貌岸然的,其實狡猾得很!難怪三郎不是他的對手!
秦棣理了理髮髻,又將袍子拍了拍,沒好氣道:
“陳參軍,你們什麼意思啊?”
陳釀含笑,依舊一副溫潤姿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小秦大人?”
秦棣撇撇嘴,隨他而去。
將官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下只覺莫名其妙,遂敷衍地揮揮手,讓眾兵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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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越發深沉,偶爾聞得些知了的叫聲。窸窸窣窣,襯得深夜更寂靜。
秦棣一路行來,見着滿營地的兵士、卒子。他們皮膚黝黑又粗糙,眸子裏帶了戰場的戾氣,還有幾分鄉愁的溫情。
秦棣心下一陣發酸。
“陳參軍,”他忽喚住陳釀,“你們行軍,不大容易吧?”
陳釀回頭,又看一眼四下的兵士:
“那是自己的國土,再不容易,也是要上的。”
秦棣點點頭,繼續隨他前行,一路無話。
韓世忠的營帳還亮着微弱的燈火。他研習兵陣、輿圖至深夜,自是慣了的。
陳釀朝看門的兵士道:
“煩你與將軍通報一聲,臨安小秦大人求見。”
兵士看秦棣一眼,遂也應聲去了。
秦棣方低聲問陳釀:
“韓將軍帳中燈火微弱,可看得清字?”
陳釀嘆一口氣:
“軍中不比後方,一切物資運來頗為費事,能省則省了。”
秦棣沉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木然間,只見韓世忠親自出來了。
他已卸去鎧甲,一口長髯依舊,身着的素布袍服更顯出身姿的魁梧。
他笑道:
“小秦大人親自來了。請!”
對於秦棣的到來,他並無太多驚愕與疑問,只是客客氣氣地迎他進來。
帳中燈火昏暗,三人坐定,卻都不大看得清對方的神色。
秦棣也不賣關子,單刀直入:
“陛下的軍令,韓將軍收到了吧?”
韓世忠點點頭。
“為何遲遲不歸?”秦棣又問。
韓世忠道:
“皆是大宋國土,又有何歸不歸的說法?小秦大人……”
他頓了頓:
“是來押本將回朝的?奉的皇命,還是秦大人之命?”
秦棣默了半晌。
難怪韓世忠不驚訝於他的到來。原來,以為他是替大哥秦檜跑腿來的。
他方道:
“都不是。下官來救將軍的命,救一幹將士的命。”
此話既出,韓世忠面上難掩驚訝。
一旁的陳釀卻垂眸,瞭然一笑。
秦棣接着道:
“下官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見將軍並未班師回朝。想來這一趟到底沒有白來。”
韓世忠蹙眉不解,隔着幽微的燈火打量他,又道:
“還請小秦大人講明白些。”
“將軍是個英雄,定然捨不得大片國土,我為大宋子民,亦捨不得。”秦棣道,“如今戰勢一片大好,自當一鼓作氣,收復江山。”
秦棣看一眼震驚的韓世忠,繼續道:
“只是,軍令如山,便是收復失地,回去之後也不見得能將功抵過吧!”
這一點,韓世忠自然明白,他念着一眾將士,故而此前萬分猶豫。
“但我在此處便不同了。”秦棣忽笑了笑,“我是背着兄長私自來的,來與韓將軍‘同流合污’!”
韓世忠一怔。
秦棣是將自己送來做籌碼了!
話及此處,再不必多言了。
秦棣私投軍營,本就是大罪;此後韓世忠不論做什麼,件件有他的份。秦檜若要以欺君之罪彈劾韓世忠,首先要過大義滅親的關。
臨安城中誰人不知,秦檜最在意的便是自己一雙弟妹,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你在幫我們找退路?”韓世忠道,“為何?”
秦棣方才還說笑,這會子已換了一臉正色:
“只因秦棣是大宋子民。收復疆土,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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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棣呢!就算將臨安城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到!”
秦檜揮舞着寬袍大袖,情緒激動得直往腦門上頂。庭院中的僕從們戰戰兢兢,不敢久留,皆分別往街市上尋。
秦棣已消失一天一夜了,沒人知曉他去了何處。
秦檜一時緩下來,只扶額蹙眉。
這亂世之中,不會有甚危險吧?誰還敢動他秦檜的弟弟?
忽一僕從急走而至,喘氣道:
“大人,大人,有人見小秦大人出城了!”
“出城?”秦檜猛轉過身,“哪個方向?”
僕從搖搖頭,嚇得冷汗直流。
“再去查!”秦檜一聲怒喝。
他雙手叉在腰間,急喘着氣,背心已濕了一大片,額間與手掌皆不住冒汗。
好好的大活人,怎就不見了呢?
他心下着急,一拳垂在樹榦上。
力道太大,樹葉簌簌而落,罩得秦檜陰影滿身。
“大哥。”
是秦榛的聲音。
她立在不遠處,向後縮了縮。見着這般景象,她有些本能地害怕。
秦檜一愣,緩了緩氣息,調整了神色,這才轉過身。
“阿榛,”他柔聲道,“你別急,很快就有你二哥的消息了。”
秦榛緊蹙着眉,搖搖頭:
“大哥,阿榛不是這個意思。”
秦檜不解。
眼下還有比秦棣的下落更要緊之事么?
秦榛舔了舔嘴唇,有些吞吞吐吐:
“或許,阿榛知道二哥的去向。”
“你說什麼?”秦檜一臉震驚。
他來不及詢問旁的,忙抓住秦榛的肩,道:
“何處?”
秦榛吃痛,“嘶”了一聲。秦檜這才放開,卻依舊盯着她。
她咬着牙吐出兩個字:
“北……北地。”
秦檜猛然愣住。
北地……
他一時沉吟,鬆開秦榛,眉頭卻越鎖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