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城

月沉東方白，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黎明十分，威廉漢姆的講解，以一句《廢物大陸生存法則》的忠告作為結束：做出選擇，對選擇負責。

威廉漢姆擺擺手，隨着升降台緩緩上升。

一位大漢，穿着保衛制服，站在最前方，對大家說道：“你們也大致明白當前的狀況，三天的自由活動，希望你們好好珍惜！現在，回去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用手上的臨時章印，接合酒店的服務按鈕！現在起身，我要清場！”

眾人起身離開，對這個世界依舊模糊，前世記憶的存在，提醒着他們過去的失敗，新鮮的地方，新鮮的生活方式，能否讓這群沉浸在過去中的人蘇醒過來，還是未知。

更多的，他們覺得自己更像遊客，沒有歸屬感的遊客。人還是那個人，記憶還是那些記憶，靈魂依舊是那個靈魂，新的人，新的物，能衝擊，但未必就能拯救。

延生回到酒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終於，在身體的睏乏戰勝了活躍的靈魂之後，沉沉睡去。

陽光穿過窗欞，透過紗簾，照在延生的身上。

睜開眼睛，也不知現在是幾點的太陽，他糾結着要不要起床。

起床，他便可以走出酒店，去看看這個新鮮的世界，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聽一聽鳥語世界的憂傷，聞一聞的花香世界的美好；選擇賴床，他將錯過一切，並且腦子又會被回憶佔據，然後陷入各種有的沒有的猜想，俗稱‘胡思亂想’。

他以為死了，至少不用面對曾經的失敗，誰知，如影隨形的記憶，時刻提醒着他：“既然避無可避，那就選擇面對吧！我倒想看看，廢物大陸到底長什麼樣？”

門外響起敲門聲，延生想：多半是小朵姑娘！

打開門，浮現的確實羅特的笑臉。

“嘿，夥計，你準備好了嗎？”羅特問道。

延生愣了愣，沒回過神。

羅特說道：“冒險，冒險你準備好了嗎？”

延生笑了笑，收拾一下，便和羅特一起走出酒店。

穿過走廊，下了電梯，走出大門，又轉過幾個彎，穿過幾扇門，走出冒險者公會。

“我草，什麼情況？”二人看着空蕩蕩的大街，愣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昨晚那種熱鬧場景還歷歷在目。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此時正午，沒人很正常！”延生說道。

二人又行了一段，轉個彎，見迎面走來三人。

不待二人開口，那當中一人率先打招呼：“嘿，哥們，能告訴我們哪裏有好吃，或者好玩的嗎？”

羅特說道：“不好意思，大個，我們昨天才到，怕是沒法給你答案！”

那大個笑道：“原來如此，我們也是昨天才到的！”

延生打量着三人，一個中等身材，麥膚色，卷頭髮，眼睛黑白分明；一個身材瘦小，卻全身黝黑，多半是來自非洲；還有就是說話的壯漢，大光頭，皮膚不黑不白的，只是那眼睛有點嚇人。

羅特說道：“這鬼地方，怎麼一個活人也不見？”

大個說道：“前面不用走了，一個人也沒有，整條街都是空空蕩蕩的！”

中等身材那人補充道：“像一座死城，沒人，而且安靜得可怕，只有你走路的回聲，大白天的，硬是有種頭皮發麻，脊背發涼的感覺！”

那黑人小伙說道：“像我們非洲草原上，野獸暴動前的寧靜，很恐怖！”

羅特和延生看向對方，感覺又回到了昨天剛掉進沙漠的感覺，茫然不解，疑惑叢生，又恐懼不安。

大個說道：“既然都是一起來的，那我們一塊逛一逛吧，多個人多份膽！”

眾人點頭，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大個叫哈博，來自俄羅斯，中個叫奇安，來自印度，小個叫黑火，來自非洲。

一行五人，遊盪街頭，穿街過巷，行廊竄屋，初時小心翼翼，諾諾維維，深怕驚着什麼，後來大大咧咧，無所顧忌，時不時遇見人影，但無一例外，都是初到這個世界的人。

也就是說，除了昨日來的新人，未見任何舊人，這是何故，久久不能釋懷。

五人繼續穿行，腿腳酸麻，在轉過一座座古堡建築的街道后，一片諾大的場地浮現，上面都是馬車。

來不及細想，眾人趕起馬車，開始繼續穿梭。

“嗷嗚！”羅特大喊一聲，駕着馬車，漫無目的狂奔。

這一嗓子嗷的，像是宣洩，又像是給自己打氣。

眾人聽了，紛紛山馬駕車。

不一會，一輛，兩輛，三輛，上百輛，上千輛馬車，浩浩蕩蕩，像巡遊隊伍一般充斥着一條條街道。

大街上除了馬車，就是馬車，眾人拋開那些有的沒有的想法，毫無顧忌的發著瘋，人們不怕喧囂，卻害怕寧靜，尤其是未知的寧靜。此時的瘋狂，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恐懼。

延生架着馬車，瘋狂喊着，他憋屈，他難受，他需要發泄，他以前總希望自己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卻逃不開，避不了世俗的生存法則，在那個被金錢充斥的世界裏，賺不了錢的無能行為，讓他如同身處阿鼻世界。

也許是壓抑久了，回蕩天地間只有眾人瘋狂的叫喊，隨處可聽：

“壓抑，沉悶，自責，糾結，猜疑，那個金錢的牢籠世界，見鬼去吧！”

“廢物，廢物，我是廢物，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廢物，廢物，我是廢物，我是個沒錢沒勢的廢物！”

“去他媽的英格老鼠”

“去他媽的阿美麗坎！”

“去他媽的法蘭去！”

“去他媽的哦來噓！”

“去他媽的專莫尼！”

“去他媽的因地額！”

“去他媽的capitalistsociety！”

“去他媽的Socialistsociety！”

“都他媽是金錢社會，別以為穿上的衣服不一樣就擋住所有人的眼睛！”

一群廢物，在寧靜的陽光下，對着上天瘋狂憤怒的叫喊，也不知道是為了證明什麼？又或者，什麼都不為證明，就他媽的想罵兩句過過嘴癮吧。

瘋狂還在持續，但是沒有回應，太陽下的廢物，變成了太陽下的瘋子，至少，瘋子比廢物強！

延生駕車，瘋狂遊走，漫無目的，他想要叫喊，可是腦子浮現的居然是“人之初，性本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失敗是成功他娘！”

各種雞湯句在腦子裏浮現，他大喊：“去他媽的雞湯文！”

雞湯是好，但是喝多了難免發胖，甚至胖到無法行動，比起雞湯，我更喜歡毒藥，因為毒藥能讓你緊迫感，中毒了兩種下場，一種在規定時間找到解藥，獲得重生，一種徹底解脫，

對，從現在起，別他媽的喝那些雞湯了，雞湯提供各種各種選擇，溫聲細語，讓你覺得天高地闊，處處有出路。

“廢物需要毒藥，因為他們缺少緊迫感！我是廢物，對，我需要的是毒藥！”

馬車慢了下來，狂奔了一段路的延生，覺得然熱口渴，他將馬車停在路邊，到，走近一棟房子，屋檐下有水龍頭，他擰開，顧不得其他，大口喝了起來，又雙手捧水，拍打自己的臉頰，覺得不過癮，直接將頭放在水龍頭下沖！

“爽！”延生仰天長喊，第一次，又一種異樣的感覺，他說不出來。

街上的瘋狂依舊，大家都覺得自己是主宰，大笑的，大哭的，大鬧的，大吵的，擁抱的，扭打的，各式各樣，言之不盡。

刺耳的聲音回蕩在空中，像是音響和麥克風失真一樣尖銳，又像是指甲劃過玻璃，惹得一陣心悸，蓋過了所有的瘋狂。

眾人捂住耳朵，抬頭，才發現，每一座房頂處，都安裝着擴音喇叭，此時，正有聲音從裏面穿出。

“歡迎各位新來的寶寶，你們現在的樣子着實可愛，沒錯，瘋狂，在廢物大陸你們就要瘋狂，不過現在，我覺得你們肚子應該餓了，你們可以花幾十分鐘，架着馬車，往西城區去，那裏有涅盤城最著名小吃街——魔鬼筋肉街，街上已經為大家準備了美食，請盡情享用！”

話音一落，眾人生疑，不過片刻，便覺得這是一件蠻好玩的事情，有點像捉迷藏。

捉迷藏，真是一個偉大的遊戲，他總能激起你尋找的慾望，何況這些平時是廢物的人，難得感如此瘋狂，肆無忌憚的解放天性。

趁熱打鐵，他們架着馬車朝西城進發。

“又被牽着鼻子走？不行，一頓不吃，也不會餓死，我就先忍忍！”延生駕着馬車，悠悠回走，來到冒險者公會。

下了車，過百米，走進公會，還是那三條路，登記處，諮詢處，任務領取處，這一次，延生走了諮詢處，他暗暗得意，覺得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一條道，左繞右彎，完全不似登記處，轉幾口就能到，這諮詢處似乎比較偏僻，安靜的午後，火辣的太陽，諮詢處三個大字的路牌出現在面前。

諮詢處下又分三處，分別為‘初來乍到諮詢處’，‘任務解說諮詢處’‘老司機帶路諮詢處’。

延生選了‘初來乍到’，一條林蔭小道延伸而去，盡頭是一汪小湖，小湖邊上或涼亭，或小屋，或長廊，雖不是很起眼，卻也算得上怡情。

來到湖邊，果然還是不見任何人影。

“難道，他們白天不上班？”

‘諮詢處’三個大字出現在一座小屋上方，一扇木門緊閉，延生走近，大膽推開，眼睛瞪大，整個人呆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