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千金賣馬骨
燕京集市邊緣，一個生意最好的酒鋪里。
曹野看着眼前的綠蟻酒，沒敢下嘴，這酒聞着像是用發餿的米釀出的酒，酒里還有沒過濾掉的帶着綠毛的酒糟。
這個號稱北方最正宗的綠蟻酒，一聞極難入口，但卻是這酒鋪里賣得最火的酒，因為最便宜，一文錢一壺。
一碟水煮花生，就着綠蟻酒的怪味道，曹野吃得很慢，像是喝着瓊漿玉液、吃着珍餚美食。
曹野來這裏的目的，是準備招募新人，因為這裏靠近燕京市集，來酒鋪吃喝的人多藏有奇人異士。
曹野身旁立了一根竹竿，上挑有一塊紙牌，上書：監察司招募見習劍士二十名，月薪十兩紋銀，無福利、無公房，不包食宿，全年無休，生死自負！夠膽的你就來！“
下又有一行小字：應聘者需繳納一千兩紋銀入職費。
如果不是那竹竿上還挑了一塊監察使的青銅腰牌，加上身穿監察司制服，曹野早就被當成騙子給扭送官府了。
曹野這是仿效古時千金買馬骨的招賢啟事，但他反其道而行之，是千金賣馬骨，賣的就是監察司的編製外人員職位。
酒鋪里唯一的夥計看着曹野，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堂堂監察使，只叫了一壺酒、一碟花生，坐了一個上午，楞是沒喝完酒、嗑完花生，實在太丟監察司的臉了！監察司的大爺們幾時吃這麼差的東西了，幾時要自己掏腰包買酒菜了？
曹野也不想這樣，沒辦法，現在兜里可只有不到三千的銀子，還要帶隊過一年的苦日子，這得省吃儉用才行。
接近正午時分，酒鋪里已人滿為患，大多數食客居然是自帶下酒菜來的，沽上幾壺便宜的酒，就擺起了龍門陣，這讓店裏唯一的夥計也沒啥好臉色，上酒也不甚積極。
曹野一腳翹在條凳上，另一條腿時不時地抖幾下，眼睛看遍了鋪里的每一個食客，同時耳朵也在捕捉食客之間的一言一語。
雖然不少食客對曹野的招人廣告很感興趣，但一看到要交一千兩紋銀后，全都扭頭就走。
這時，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青年走入酒鋪大門，他身形如槍一般筆直，神情堅毅，發亮的黑髮用一根藍色布帶束緊盤在頭頂，背着一個長布囊，手持一把普通的白蠟木鐵槍。
“屬下易雲峰參見曹大人。”，那灰衣青年直接走到曹野面前站定，直接來了一個半跪禮。
嗯，曹野點點頭，是來俊成的遠房侄兒啊，“起來吧，坐下說話！“
“謝大人！”，易雲峰坐姿如鍾，一看就是極為嚴謹的人。
“你看着比我大，別叫我大人，叫監察使！曹監察使！“，曹野眨了一下眼睛，曹加個監察使，好像是罵人的話，改口道：“算了，還是叫大人好聽。”
“是，大人！大人年紀雖輕，但已是監察使，大人前途無量，是我輩楷模，跟着大人辦事，是屬下的榮幸！”，易雲峰恭敬地答道，一連串的馬屁奉上。
“假，很假，非常假！”
曹野不甚滿意地搖搖頭，這易雲峰看起來是如槍一般直的武人，說起話來卻油得很，“你做人太不實誠，不過我喜歡，再叫幾聲大人，我聽着舒爽！”
“大人！大人！大人！”
曹野連連點頭，滿臉爽色！
“好，好，小夥子很不錯，來，喝了這杯酒，喝了就是我曹某人的兵了！”
易雲峰眉頭微蹙，端起桌上放了許久也沒人喝的一杯綠蟻酒，遲遲沒喝。
“怎麼，不想喝？”，曹野眯着眼睛，我這監察使說的話不管用？
“是，大人，屬下從小滴酒不沾！”，易雲峰一臉歉然，端着酒杯，大聲道：“長輩教導，喝酒誤事傷身，所以……”
曹野老氣橫秋地道：“年輕人啊，出來社會混，沒點酒量怎麼行，萬一以後要應酬呢，總不能一杯酒都不喝吧，皇上來監察司視察時說過這麼一句話，兄弟們啊，你們酒量有多大，做的事就有多大！”
勸杯酒，連皇上也搬出來了，易雲峰只覺得頭頂上飛過四五隻烏鴉！
曹野勾勾手指，讓易雲峰湊近來，“這杯酒值一千兩白銀，來大人幫你付了，你不喝，可就浪費了！”
曹野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來俊成轉讓給他一個案子就要了他一千兩銀子，還不打折，這口氣憋得慌，得從易雲峰身上找回點好處來才行。
曹野突然重重一拍桌子，震得酒壺跳了三跳，“喝！身為下屬，上司有令，當堅決執行，你這樣三推四擋的，像什麼話，要是以後讓你扛鍋背雷，呃，是衝鋒陷陣，你可聽命於我？！”
“是”，易雲峰臉色微變，曹野的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也挺沉的。
易雲峰一咬牙，神情如同慷慨赴死，端起酒杯，一口灌下。
然而在下一瞬間，易雲峰的臉變得通紅，身子也開始搖晃，但就是不倒，看來他這酒量還真跟來俊成有得一拼。
“令行禁止，這樣才對！”，曹野總算坑了一下易雲峰，這心裏平衡多了。
易雲峰坐着搖頭，乾脆起身站到曹野身後，手持長槍充當起了護衛，這反倒不會搖晃了。
“小夥子，好好站，有前途！”，曹野朝易雲峰讚許地點點頭，有這麼一個坐着搖站着不搖的的下屬，長臉！
“喂，小子，怎麼他不用交千兩銀子？！”，一個剛才跟曹野論了半天理，說收千兩聘用費不合法的食客，跳了出來，指責曹野。
“關你屁事，這個招工廣告，我有最終解釋權！”，曹野剝開一粒花生，將殼扔到那食客腳下，“我想招誰就招誰，你有意見？有意見，你儘管說，反正我也不會聽，想進監察司的門，交一千兩銀子，交不出，滾！”
“干！你他媽說什麼？”，與那食客一桌的幾個大漢，看來也是江湖中人，紛紛跳起來，嗆啷啷拔出刀劍，朝曹野橫眉怒視。
“襲擊朝廷官員，是死罪，襲擊監察使，罪加一等，可誅三族！”
曹野的大拇指一挑，指向竹竿上吊著的監察使腰牌，“你們當小爺我的腰牌是掛着好看的嗎？動我試試看！我誅你三族，再乘以三，就是誅你八族！”
“誰知道那腰牌是真是假？動你就動你，兄弟們，干他！”，那食客色厲內茬地喝道，但他的朋友們卻遲疑着不敢沖前，監察使腰牌的確有嚇人的本錢。
“雲峰，將這幾個目無朝廷的混蛋，給我打出去！”
曹野想看看易雲峰的修為有多高，別看拿着槍挺霸氣的，也得亮出來刺刺，看槍硬不硬，別關鍵時刻軟慫了。
“喂、喂，要打出去打，打壞了東西，誰賠啊？”，酒鋪的夥計見慣大場面，站在中間，叉着腰喝斥那食客，他倒不敢對着曹野吼。
“看在店家的面子上，放你一馬！”，那群食客立即就坡下驢，收刀回座。
“面子是自己掙的！”，曹野冷笑一聲，我堂堂監察使，還用你給面子，“雲峰！”
“在！”，易雲峰“呵呵”一聲傻笑，顯然酒勁還在，但一聽使喚，他立即一個晃身，如一道閃電般地竄入那群食客當中，不見其如何出手，只見那群食客一個接一個的，如同麻袋一樣被扔出了酒鋪，在門外疊成了一堆羅漢。
連槍都沒出手，易雲峰就輕而易舉地搞定了幾個看起來修為蠻高的食客。
曹野點點頭，這個易雲峰手腳功夫不賴，嘴皮子功夫也很溜，可以納入監察司年度最佳新人獎候選人之列。
易雲峰拍拍手，搖搖晃晃走回曹野身後，仍舊做他的不倒翁。
“各位，在下監察司，監察使，曹野！”
曹野站起來，沖酒鋪內食客抱了一個羅圈揖，“本官到此，是想與有識之士、有能之士、有才之士，一同開創監察司的新天地！”
“一杯酒，一千兩銀，誰交錢，並喝下這杯酒，就是我曹某人的兄弟，也是監察司的一員，在京城你就可以橫着走，誰讓你豎著走，你讓他來找我！“
”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只要一千兩銀，不多，錢財身外物！只喝一杯酒，不少，酒輕情意重！這筆買賣絕對做得過，監察司的隱形福利好到你懷疑人生！”
曹野吆喝了一嗓子，這些詞他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要吆喝一聲，可是應者寥寥，詢問的少，願意出錢喝酒的沒一個，易雲峰不算，他是關係戶，外人眼中極像個托。
誰會傻到先出一千兩銀，去做每月只拿十兩銀工錢、還要生死自負的監察司見習劍士的。
“此話當真？”
這是酒鋪面前，停下了一輛極其華貴的馬車，車上飄下一句詢問。
“當真！”，曹野笑道：“如果你要問果然？那我就答——”
“果然！”
酒鋪前，拖着華貴馬車的卻不是馬，而是兩頭渾身金黃的雄獅，獅身不沾片塵，獅毛還如同打了髮蠟一樣，閃閃發亮，呈現耀眼的黃金色澤。
馬車的車廂用純金打制，壁上都雕刻了如意雲紋，並鑲嵌以多色寶石，尤其是車簾用了都是鵪鶉蛋大小的珍珠串成，華貴異常。
就是連駕車的車夫都是一模一樣的兩名黑衣男子，看起來均有七境修為。
“這金燦燦的，真是亮瞎我的鷹眼！”
曹野笑了，看來有土豪自動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