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道謝
李兮玥將一個黢黑的粗麻布袋子扛在肩上，裏邊裝的是李栓柱幹活的傢伙式兒，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這一路，李兮玥的兩條小短腿倒騰的飛快，一點兒也沒落在李栓柱的後邊。
就連李栓柱看着身邊瘦小的小不點兒一副氣勢軒昂的精神頭兒，心裏也是有些小小的驚嘆，這二丫咋就跟個皮實的小子一樣，昨天挨完打走路還拐着呢，今天就啥事也沒了。
李栓柱本就不是一個善言談的人，這一路也就沒了交流了。
待進了這金陵城門，便熱鬧非凡了，這個時候，正是人們進城出城的時候。
“爹，這城裏可真熱鬧。”李兮玥情不自禁地感慨出聲了，兩隻眼睛又不夠看的了。
“你就知道熱鬧，今天你若敢給我亂跑胡鬧，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栓柱先給李兮玥來了個嚴重警告，實在是這原身前科太多。
李兮玥頓時又垮下了小臉，撅嘴低聲了一句：“我不敢的。”心裏卻是暗暗叫苦，這古代的娃不好當啊！
李栓柱便也沒再理會，有他看着想來她也不敢。
沿着寬闊的大街往裏走，正好經過小乞丐的算卦小攤，李兮玥抬頭看到李栓柱一直側頭看着那邊，她便也跟着凌厲地瞥了一眼那正給人算命的翩翩白衣男子，便移去眸光跟着李栓柱的步子繼續向街里走去。
待走過去了，李兮玥心裏也是一陣慶幸，還好爹爹沒有去找那小乞丐問起昨天的事。
又往裏走了沒多遠，李栓柱便在一個小巷子口停了下來，就在臨街店鋪的高牆下把席子攤開擺下，就地便坐了下來。
李兮玥想着她爹剛才警告她的話，怕她爹再以為她坐不住而再責罵她，便也跟着坐在了他身邊，李栓柱對她這個閨女到底是有那麼一絲親情的，她可得好好攥在手心裏。
只是在這堅硬的地面上一坐，昨天才挨過打的屁股還是很疼的，正好被李栓柱看到她扭曲的小臉。
李栓柱便把那粗麻布的兜子騰出來又折了兩下，大手將李兮玥一拎就給她墊在了屁股底下，既沒表現出心疼也沒有給她好臉，只說道：“看看能不能長記性、能不能安生幾天？”
李兮玥剛升起了那股暖意瞬間涼透了，把小腦袋埋的低低地，蚊蠅一般的聲音裝作怯怯地說道：“以後不敢了，一定安生。”
李栓柱又沒了下句。
片刻后，李兮玥才慢慢抬起了頭，很是低調地四下張望着。
從這個位置還是能看到那小乞丐的攤位，跟他們現在的位置隔着馬路遠遠地錯對着角。
李栓柱也正看着那邊，待小乞丐卦攤前的人離開了，他便起身對李兮玥撂下一句：“好好在這看着，敢離地方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爹，你幹啥去？”待李兮玥問出，李栓柱已經移出幾步了，也沒有回答她。
很快，李兮玥就看出她爹是要去找小乞丐。
這下，李兮玥一顆心便“突突突”地跳得急劇，她爹若知道她搶了人家兩個蟹殼黃燒餅會不會還打她？還有她胡編的小乞丐給她取名字說她長命百歲的事......
李兮玥頓時覺得頭頂烏雲密佈，接下來一定又是強風暴雨。
要不跑了吧？
可她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能跑哪兒去？
到時候肯定會流落街頭，再遇到什麼流氓或者人販子，再把她賣到妓院，那她豈不更悲催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兮玥馬上將逃跑的念頭扼殺了。
大不了就是一頓打，反正她也挨的多了，也不在乎多挨一頓，或許，她爹看在她昨天才受過打，能下手輕點兒，她爹不是還知道心疼她給她屁股下邊墊了布袋嗎？
眼下，李兮玥也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她爹與小乞丐，然後帶着一絲僥倖聽天由命了。
李栓柱到了小乞丐的卦攤前，先抱拳探身客氣道：“神先生好！”
沒有人知道小乞丐姓什麼叫什麼，便有人如此尊稱他。
“叫我小乞丐就好。”小乞丐面含笑意道。
“怎敢怎敢……”李栓柱一臉的憨像透着不好意思的拘束，“先生現在早已不是當年，我有幾句話想問先生，說完便走，不敢多打擾先生。”
“請講。”小乞丐簡潔地應下。
“我是城南門外半坡村的泥瓦匠，昨天小女跑來可能衝撞了先生，”李栓柱很認真地說到這還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李二丫好讓小乞丐知道他說的是誰，“那就是小女，聽說還訛了先生一頓肉，實在是鄉下粗人不會管教孩子……”
“是我看她瘦小可憐送於她吃的！”小乞丐插了一句，笑容已然斂去。
一旁坐着的小徒弟臉色突然地就大變了，分明就是那小丫頭片子搶的，師傅為何要這樣好說話，可心裏氣憤卻也不敢開口去揪師傅的錯處，只得自己憋着。
李栓柱的心思全在小乞丐身上，自然不會留意一旁小徒弟那張氣惱的臉。
這會兒李栓柱也是愕然，原來二丫沒有撒謊，接着便有些難堪之色，到底是他沒本事沒能讓二丫吃過飽飯，回頭瞄一眼李兮玥，這遠遠地一看，那蹲坐在地上的小身子更顯得單薄弱小了，頓時黑臉透着重重的棗紅色。
“那……那謝先生了。”李栓柱蹩着嗓子吐出一句，“還有……”
“我還給李二丫重卜了一卦。”小乞丐看李栓柱實在是笨嘴拙舌，便把他後邊的還有替他說出了口，“我給她改了名字，她的災難已過。”
李栓柱又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小乞丐的話，看來都是真的，這時候難堪羞愧又全然消散了，黑臉洋溢的全是笑意，再一次躬身道謝：“真是多謝先生......多謝先生......”說罷便要退身離開了。
“請留步！”小乞丐卻又將李栓柱喊了回來。
“先生還有話要說？”李栓柱再次上前立於那四方桌前。
“我院中有一顆小松柏因一次雨夜風大刮歪了，動了根把圍砌的花磚也掀了起來，樹倒是扶正了，可那花磚卻還凌亂在地上，你是泥瓦匠可會砌這花磚？”小乞丐淡言幾句問了李栓柱。
“會！”李栓柱忙爽利應下。
“那好，也就幾塊磚，我讓人這就領你過去。”
“好，我拿上東西就去。”李栓柱便轉身回了，總要跟李兮玥交代一下。
小乞丐又轉頭對着他那小徒弟青書示意道：“青書，記着慎言。”
青書起身，領會師傅的意思，轉身也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