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理畫像
景承緩緩放下雙手,眼睛睜開的那刻有一種高潮后的失落,他走向床對面的牆,沾染身上的鮮血,隨着遺留在壁紙上字的線條書寫,最後退到床邊關上整個房間的燈,在黑暗中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安靜躺在女兒的床上,並沒有尋常行兇者想要迫切逃離現場的慌張,
我矗立在床邊環顧房間,CD機處於待機的狀態,而紅酒瓶和高腳杯又回到了餐桌上,地上是景承舞步留下的水漬腳印。
所有的一切亦如我第一次到這裏看見的一模一樣,景承完成了正確的案件重組,但我更相信是一個瘋子完成了這裏的寶藏拼圖,而且是只有瘋子才能完成的拼圖。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景承,兇手遺留在現場的兇器,但他選擇的刺身刀卻正是兇器,某一刻我甚至懷疑他就是兇手,否則很多疑惑我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我混亂的思緒被景承的動作打斷,他手輕輕拍了拍床:“睡到我身邊。”
他依舊是那樣淡定和平靜,即便是睡在濺滿鮮血的床沒有絲毫的不適,好像這樣的混沌和血腥,自始至終就是蘊育他邪惡的溫床。
我躺了過去和他並排睡在一起,我感覺不到夏天的悶熱,亦如睡在一塊寒冰的旁邊,或許是因為景承給我展示出的詭異,我盡量和他保持着距離似乎怕被他的罪惡所沾染。
“7月15日凌晨12點到2點這段時間,你在什麼地方?”我深吸一口氣問。
我聽見景承很淺的笑聲,依舊透着高傲的輕視:“你該不會認為我是兇手吧,這個遊戲中我和你一樣都是參與者,並不是那個制定規則的人。”
“那為什麼你能對案發過程這樣熟悉?”
“正常人是無法體會瘋子的思維,亦如你無法明白怪物的世界,所以想要追捕怪物,想要知道你的獵物在想什麼,下一步的打算和計劃,首先……”景承停頓了片刻聲音平緩深沉。“你得先把自己變成怪物。”
我一怔偏頭看向旁邊的景承,忽然明白他不是在重組案件,而是設身處地把自己當成了兇手,只有同類才會明白同類的思維,他擅長這一點,不是因為他了解黑暗中的怪物,而是他本身就是一頭邪惡的怪物。
“你,你怎麼做到的?”我舔舐嘴唇多問了一句。“把自己變成怪物?”
景承側過頭和我對視,表情是和他年齡不相符的陰鬱:“你不會想知道的,或許有一天當你成為怪物的時候,你才會羨慕如今所擁有的一切。”
我沉默的注視着他,感覺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人,他應該曾經經歷過什麼,但卻被他層層包裹在內心最深處,不願意被自己和別人提及和觸碰。
心裏有些淡淡的遺憾和惋惜,如果他正常一些的話,他應該能成為一流的刑偵專家。
“就算我們現在清楚行兇過程,可並沒有得到關於兇手的線索。”我抬起手看看電子錶,隨着時間的移動心情愈發焦躁和緊張。“時間所剩不多再沒有突破的話,恐怕還會多一條人命。”
“寶藏的鑰匙就隱藏在這些線索的拼圖中,既然完成了拼圖,現在就需要找出潛藏在拼圖中的信息。”
“還有什麼信息?”
“先從兇手心理畫像開始,你認為兇手是怎麼樣的人?”景承轉頭繼續閉目養神。
“我收到匿名快遞,裏面是女死者的手機,其中有一段無意中拍攝的視頻,在女死者遇害前一天,她被人跟蹤到廁所,但視頻畫面因為抖動厲害很模糊,我只知道跟蹤女死者的人是一名男性。”
我把視頻內容詳細告之景承,按照我的分析這名男子尾隨跟蹤女死者到廁所,他明知道女死者躲藏的位置,但並沒有選擇襲擊,而是在沒有驚動女死者的情況下,偷偷爬到女死者躲藏位置的後方,直到被女死者發現為止,一直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由此可見,能徒手攀爬說明男子體力充沛,能在一個地方不動聲色觀察女死者長達幾個小時,說明他極其有耐心,比起對女死者發起襲擊,他更喜歡看見目標的害怕和恐懼。
他在等待被女死者發現的那刻,試問當一個人處於極度恐慌的時候,有什麼比知道所懼怕的人其實一直在身後更絕望。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恐懼。
亦如發現自己在黑暗中躲入了山洞,當自以為安全的時候,卻發現躲藏的地方其實是怪物的巢穴,在瑟瑟發抖的煎熬中,身後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窺視着自己的一切。
“這是典型的心理變態扭曲,但並非是與生俱來,這個男人應該受過同樣的創傷,所以才會把自己遭遇的痛苦報復在別人身上,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洩,一般來說,兒時的創傷最容易扭曲心智,我懷疑他童年受過虐待或者是目睹過什麼。”我試圖從床上起來,睡在這張沾滿鮮血的床上始終感覺難以平靜。
景承的手按在我胸前,並沒有用力而是示意我不要動:“想要抓到怪物,首先就得把自己變成怪物。”
“我不想成為怪物!”
“正常人不會相信精神病說的話,不會把一個瘋子放出來,更不會和一個瘋子去襲警。”景承淡淡的抽笑讓我無言以對,我試圖去反駁,他的手輕輕在我胸前拍了拍。“你分析的並沒有不對的地方,只是有些片面,不過你的分析能力超出我想像很多。”
我分不清他的話算是讚許還是嘲笑:“片面?”
我話音剛落景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而且語速相當快,我的思靠有些跟不上他所說的話。
他首先從紅酒說起,在酒柜上陳列着不同年份和檔次的紅酒,其中還有價格昂貴的木桐紅酒,但兇手卻選擇了一瓶90年的黑皮諾,屬於很普通的紅酒,但品嘗后發現,這瓶酒口感細膩如絲同時酒香甘醇濃郁,才想起90年的那批黑皮諾是年份最好的紅酒。
放到現在酒的品質剛好發揮到最佳,可見兇手是一個很注重生活品質但並不盲目追求奢華,很清楚什麼是最好最適合自己,從這個層面上分析,兇手擁有良好的經濟條件。
然後是兇手選擇的音樂,那是一首圓舞曲,CD中有很多古典音樂,大多都是朗朗上口的世界名曲,比如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和藍色多瑙河,而兇手卻選擇了約納森的杜鵑,這並不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樂曲,但樂曲優美動聽堪比天籟。
這說明兇手受到過良好的音樂熏陶,也反應受到過極佳的教育,但性格很獨立不會人云亦云,在精神層面有比常人高很多的追求,同時性格內斂不善交際。
接着是兇器,兇手選擇了刺身刀除了鋒利之後,這種刀的刀身較窄,在切割方面能輕而易舉割開皮肉,但又不會傷及內臟器官,因為兇手希望看見受害者在臨死前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同時刺身刀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短小精緻,選用這樣的兇器說明兇手的身型並不大,而屍體上留下的數十刀傷痕都是平行刀傷,可見當時兇手行兇的時候,所站立的高度和被害人坐在椅子上的高度一致,可以判定兇手的身高在1.60-1.65之間。
受害人身上雖然有數十刀傷痕,但是致命傷卻是最後割斷頸總動脈的一刀,這期間兇手還挖去了受害人的眼睛和舌頭,但卻沒讓受害人死亡,同時人身體的正面還有腕動脈、大臂內測動脈、腮動脈等可以快速致死的動脈,但兇手留下的刀傷卻避開了這些部位,說明兇手精通人體解剖學。
“綜上所述,你要找到怪物年紀在24-26歲之間,身高1.60到1.65,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有充裕的經濟支配能力,有嚴重的潔癖和強迫症,為人善良富有同情心,性格活潑開朗,是眾人羨慕稱讚的對象,從事和醫學有關的工作,並且在工作的領域出類拔萃。”景承一口氣說完,中間沒有絲毫停頓。
我的思緒好半天才跟上他的話語,躺在床上嘴卻張的很大:“兇手應該是一個很殘忍冷酷的人,為什麼你對兇手的心理畫像卻截然不同?”
“因為兇手擁有二元人格,這種人格有極其完美的雙面性,但並非是人格分裂而是偽裝,兇手的正反兩面極為極端,正常人和變態完全在其一念之間,能輕鬆自如在天使和魔鬼之間轉換身份。”
“你確定說的不是自己?”我皺着眉頭問
景承淡淡一笑。“恭喜你。”
“恭喜我?!”
“你面對的是黑暗罪惡中最會隱藏的怪物,沒有之一!”
“為什麼?”
景承慢慢睜開眼睛,目光閃爍着興奮的貪婪,如同發現獵物的怪獸。
“披着羊皮的狼在羊群里並不可怕,只要仔細甄別,就會被發現,最麻煩的是,如果羊群中有一頭認為自己是狼的羊,那不管你怎麼找,你看見的都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