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C檔案
輕浮的口哨聲在房間響起,把我從獃滯的思緒中拉回現實,景承什麼時候離開床我也不知道,追隨口哨的聲音我來到主卧室衣帽間,拉開的衣櫃被翻的一片狼藉。
“這件好不好看?”景承舉着一件夾克一本正經問我,還沒等我說話,又隨時丟在一邊。“算了,太老氣,不適合我的個性。”
我依靠在門口試圖讓自己不受他的影響,專註去思考案件的本身,雖然我在內心極力排斥面前這個男人,但他有一點沒說錯,這的確是一場我輸不起的遊戲。
“行兇者和觀察者都受主導者指引,這個佈置操控一切的幕後怪物不會是第一次犯案,那麼這算是連環變(和諧)態兇案,可為什麼我從來沒聽過有類似的案件?”
“這不是連環兇案。”景承背對着我聲音肯定。
“為什麼?”
“七年前出現一個人,他有自己的法律和行為準則,並且按照他的規制開始懲戒,當然懲戒的結果就是死亡。”
我沒有打斷景承,在門口靜靜聽他說下去,他一邊在衣櫃挑選滿意的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告訴我,這個人和其他變(和諧)態怪物有一處鮮明的不同點,就是他有自己的善惡標準。
他所挑選的懲戒對象完全是隨意的,比如在路上看見有小偷偷盜,盜竊違背了他的法則,他會先切斷盜竊者手指,然後剝光衣衫鞭打,直至皮開肉綻,最後在臉上用拉丁文刻下盜竊,從廣場的高樓扔下摔死,讓血肉模糊的屍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還有一些在正常人看來不可理喻的原因,比如無意中聽見有人背地裏謾罵和侮辱別人,會被他用剪刀把舌頭剪成鋸齒狀,同樣會用拉丁文在臉刻下詆毀,然後裝在麻袋中毆打致死,最後懸吊在樹上,任由圍觀人群議論。
“因為違背他法則被處決的殺人兇案不計其數,但讓我記憶最深刻的是一個孕婦。”景承雙手各舉着一件衣服,來回看了半天好像有些選擇困難。
“孕婦?”我聽他的講述除了感覺匪夷所思外,更多的是義憤填膺。“連孕婦都不放過?”
“孕婦在結婚後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但沒有向丈夫坦白選擇了隱瞞,這個人抓走孕婦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虐(和諧)殺,而是精心照顧孕婦直至嬰兒分娩。”景承轉過身舉着手中兩件衣服。“長的好看還是短的好看?”
我完全跟不上他思維的跳躍,分不清他的認真是因為講述的案件還是手中的衣服,我想知道後面發生的事隨意的回答:“短的,然後呢?”
“我也認為短的好看。”他像得到玩具的小孩笑的天真爛漫,很難理解如此沉重的事為什麼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後來找到孕婦的屍體,她全身的皮被剝去,是活着的時候被剝去的,然後再塗抹上鹽,被關在裝滿螞蟻的箱子裏,她是活活疼死的,在屍體上發現拉丁文的刻字,淫(和諧)亂。”
“嬰兒呢?”我追問。
“嬰兒沒有受到傷害,被安然無恙的送回甚至照顧的很好。”
“這個人還有尚存的一絲人性。”
“人性?不,你錯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法則標準來判定生死,並不是靠善惡,女人偷(和諧)情(和諧)淫(和諧)亂被懲罰處決,但是嬰兒並沒有違背他的法則,這才是他沒有殺嬰兒的原因,從這個案件開始,我意識到這個怪物把自己凌駕於法律和權力之上,遊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間,用黑暗的力量去懲戒光明中的陰暗,這個怪物只要存在一天,殺戮將永無止境。”
“你說的這個人和現在的案件有什麼關聯?”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從這個怪物第一次作案,警方就試圖抓獲他,可用盡各種辦法,整整追查了七年,可連這個人的體貌特質,年齡甚至是性別都沒查到,唯一掌握信息,就是每次懲罰行兇後,這個人會在被害人身上留下刻有拉丁文的罪名,以及一句名言。”
“什麼名言?”
“你已經見到過了。”景承專註力還是在衣櫃中琳琅滿目的衣服上。
“見過……”我一怔,猛然想起留在牆上的血字。
我來,我見,我征服!
“這是凱撒的名句,因為警方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所以將其稱為凱撒,並假定此人是男性,同時專門為這一系列的連環兇案開設了一個檔案,因為凱撒的拉丁文是Caesar,所以這份後來被封存的檔案被稱為C檔案。”
“如此轟動的大案,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凱撒的出現代表着不可預知的危險和混亂,公眾如果知道凱撒的存在勢必會引起恐慌,因此兇案的偵破一直都是絕密,以你現在的職務是不可能接觸到這份C檔案。”
“這麼說發生在這間屋裏的兇案也是凱撒所為,也應該歸結在C檔案中,可為什麼你說這並不是連環作案?”我大為不解問。
景承並沒有直接回答我,還是在糾結他到底該選那件衣服,我在旁邊等的心急如焚,好像只要他不確定好衣服,壓根沒心思和我交談。
“風衣,你穿風衣很適合。”我嘆口氣想儘快讓他轉入正軌。
“對啊,我怎麼沒想起來。”景承眼睛一亮扔掉手中的衣服,開始在幾款風衣中興緻勃勃挑選。“忘了告訴你這個關於C檔案的一個細節。”
“什麼細節?”
“凱撒在懲罰行兇時,有一個和其他變(和諧)態怪物截然不同的地方。”
“都是變態而已,能有什麼不同?”
“殺人並不是凱撒追求的結果,我一直在給你強調懲罰,變(和諧)態怪物殺人更多是為了滿足畸形的心理需求,但凱撒不是,他希望得到的是懺悔,所以在處決前,他首先會給被懲罰的對象一次悔過的機會。”景承不慌不忙回答。
“難道只要悔過他就能放走被抓的人?!”我大吃一驚。
“理論上是這樣。”景承點點頭。“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直面自己錯誤和真心悔過的勇氣。”
還有什麼比死亡更讓人畏懼的,如果懺悔能換來活下去的機會,我不認為有人會放棄:“有活着從凱撒手中回來的人嗎?”
“沒有。”景承回答的很乾脆。
“所有的受害人最終都沒有選擇懺悔?”我眉頭皺緊意識到事情沒這麼簡單。“凱撒要的懺悔是怎麼樣的?”
“比如小偷,靠不勞而獲盜取他人財物生存,那留着手腳豈不是多餘,凱撒給盜竊者的機會就是,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自己咬斷手腳,誹謗詆毀他人,無法體會被語言中傷的痛苦,因此凱撒讓詆毀者在限定的時間,用魚鉤穿透身體每一處地方,包括眼睛和舌頭,然後,然後在自己拔出來……”
景承說這些亦如他在餐廳點下午茶糕點般輕鬆,可我聽的卻毛骨悚然,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懺悔,那死亡就是最好的選擇。
咬斷自己手腳要承受多大的疼痛,我只是想想頭皮都發麻,更不用說,傷口導致的大量出血,相信沒人有勇氣面對這樣的機會。
魚鉤有倒刺,穿透進身體或許有人能做到但再拔出來……
我不由自主吞咽口水,整個人將會皮開肉綻體無完膚,還要活生生拉出自己的眼球,再把舌頭撕扯的支離破碎,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承受和做到的事。
“孕婦呢?凱撒留給孕婦的懺悔機會是什麼?”
“在花灑下洗滌自己的骯髒。”
“洗滌自己的骯髒?就只是這樣?”我有些不太相信。
“對。”景承聲音平和。“不過是用硫酸。”
我吃驚的愣在原地,難怪從來沒有從凱撒手裏活着回來的人,比起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處決反而變成仁慈的施捨。
“別杞人憂天了,在C檔案的卷宗里收錄的只有屍體,死人是沒有疼痛的,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景承在旁邊意味深長說。
“我擔心自己什麼?”
“凱撒不會無緣無故選擇你,說明你也違反了他的法則,你首先得清楚,你到底違背了什麼。”
“我違反凱撒的法則……”我無言以對想反駁,但突然一想,按照凱撒的行為標準,我出現在他名單上也不足為奇,畢竟連盜竊和背後議論都會被處決,誰知道我某個行為和言語觸動了這個變(和諧)態怪物呢。
我還是仔細思索一遍,忽然想起我被帶回警局后,接到的那條短訊。
……
你可能已經厭倦了碌碌無為的生活,因此終日虛度光陰,既然時間對於你並不重要,那我就和你玩一個和時間有關的遊戲,這個遊戲的名字叫,救贖。
“時間!”我恍然大悟猛然抬頭。“在凱撒的法則中,浪費時間也是原罪,所以他才會讓我在規定的時間內救人,這是他給我的機會,如果我沒有珍惜所剩無幾的時間,結果同樣是死亡,唯一不同這一次有人會因為我被處決!”
“我說過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景承笑意斐然轉過身,手裏多了兩套風衣。“幫我挑挑,我穿哪一款更帥?”
“不對!”我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景承。“你是怎麼會知道關於凱撒的案件?按照你所說C檔案是絕密,我身為警察都無法接觸,甚至都沒有聽過,但為什麼你如此清楚?”
景承提着風衣舉着我眼前,目光中透着孩童想要櫥櫃中玩具的期盼,他根本沒在乎我的疑惑一言不發看着我。
“這個房間發生的兇案,分明和C檔案中的案件性質一樣,為什麼你一直很肯定並不是凱撒所為?”我加重語氣逼問。
我咄咄逼人的質問換來是他把風衣舉的更近,我感覺自己快被他逼瘋,一把奪過左邊短款風衣。
“你長發穿短款會顯得更有精神,而且這件是經典款,卡其色大方內斂適合你的特質。”
“真的嗎?”景承終於再次開口,但根本沒有伸手接我選中的風衣,笑的心滿意足。“好吧,我就穿長款的,頹廢也是一種美,而且我喜歡張揚一點,還有什麼比紅色更適合瘋子。”
我閉眼深吸一口氣,記不清這是我第幾次想衝上去一拳打在他臉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對關於凱撒的一切知道這麼清楚?”我問。
景承穿好風衣在鏡子前欣賞,嘴角露出自戀的笑意,鏡中的他讓我莫名的嫉妒,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他的面容的確太過英俊。
他在鏡中看着我,臉上浮現的微笑有些深沉。
“因為我抓到了凱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