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羞辱
就見畫像上女子穿着桃粉的裙子,身材矮小極胖,肉嘟嘟的臉上幾乎找不到眼睛,只有兩隻朝天的鼻孔格外的惹眼……這哪裏是她,根本是一頭穿着裙裝的豬!
嘴角不由自主的抖動了一下,蘇婉如不動聲色的垂下頭來。
什麼人畫的畫像?她縱然鮮少出門認識的人少,可也是美名在外,怎麼會有人將她畫的這麼丑。
不過幸好,幸好的畫的不像……她的一顆心漸漸放了回去。
“有些像!”沈湛審視打量着,冷聲道:“你也是平江府人?叫什麼。定親沒有?”
蘇婉如愕然,懷疑沈湛的審美有問題,她的容貌雖不是絕美,可也能入眼,和畫像上天差地別好不好。
而且,她是否定親也有干係?
“民女姓蘇,祖籍平江府,未曾定親。”蘇婉如垂着頭,真是不知道該高興沈湛的話,還是氣憤,不等她想完,沈湛盯着她,道:“不錯。有幾分江南美女的姿態,比這后宋公主美了不少。”
他是不是忘記重點了?明明是在核對畫像,一轉眼就誇起她來,蘇婉如不由在心裏重新審視了一番沈湛。
“這畫像是不大像。”朱公公也壯着膽子走來,掃了一眼畫像,翹着蘭花指指着蘇婉如,“這丫頭生的不錯,比這畫像上的后宋公主確實好看一些。”
只要保住了性命,沒讓沈湛發覺破綻,蘇婉如對別人的評價已經無所謂了。
“嗯。”沈湛將畫像交給旁人,深看了一眼垂着頭的蘇婉如,才轉身離開:“后宋公主肥胖如豬,性子惡劣驕淫,若是爾等見到畫像上的女子,速速回稟本侯!”他轉身過來,盯着蘇婉如,“重賞!”
“是!”眾人應是,又紛紛看向畫像,忍不住的小聲議論道:“沒想到后宋公主這般倒胃口,難怪后宋會亡,單從一位公主身上便能窺見一斑。”
倒胃口?惡劣驕淫?又出來兩個新詞,蘇婉如頭垂的更低。
“這畫像就留在你們這裏。”沈湛對朱公公吩咐道:“張貼在門口,好叫爾等細細記住。”
朱公公連忙拱手應是,命人高高貼在了門口。
蘇婉如抬頭看了一眼,那張醜陋的畫像旁邊,明晃晃的寫着她的名字,蘇婉如!
很刺眼。
她面色複雜的撇過視線。
“到是忘記了。”沈湛拍了拍朱公公的肩膀,“還另有一事!”
半邊肩膀酥麻,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動着,朱公公疼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都說沈湛性子喜怒難料,是典型的兵痞兵匪,今兒他是感受到了。
就這麼一拍,他這半個身子都快廢掉了。
“侯……侯爺有事,儘管吩咐!”朱公公不敢動,弓着身子說著話,聲音顫抖!
沈湛在椅子上坐下來,翹着腿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方手帕,桃粉的顏色一看就是女子用的,“帕子破了,找人修補修補,十日後送府上去。”
“是……是!”朱公公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呵呵笑着道:“這帕子綉工精湛,繡的人也一定是個手巧玲瓏的姑娘。”
一個帕子能特意讓人修補,那肯定對沈湛的意義不同,又是女人之物,朱公公自然要奉承拍馬一番。
而且,沈湛這次來應天,聽說聖上有意讓他物色一位江南世家閨秀,做鎮南侯夫人的。
朱公公話落,底下的綉娘紛紛抬頭去看那方帕子,一個個艷羨不已。
“搶來的女人,玲瓏剔透倒是不知道。”沈湛掃了一眼帕子,視線落在蘇婉如的臉上,“不過生的倒是撩人,嗯……就像你們這位綉女,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要疼愛一番。”
果然粗鄙!蘇婉如氣的指尖發抖。
一邊胡瓊月回神過來看了她一眼,心底有些幸災樂禍,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后宋雖立朝不到二十年,但蘇家原本就是鐘鳴鼎食之家,皇后林氏更是徐州林氏嫡出的小姐,規矩極多,對子女的教養向來講究。
蘇婉如自小吃的是歲貢的精米,用姑蘇山的泉水浸泡蒸煮,穿的都是江南織造衣料,就連一雙襪子,綉娘都要仔仔細細的不敢留上半個線頭,就怕硌着她的腳讓她不舒服。
不但這些身外物,她身邊伺候的,也都是皇后精挑細選的,但凡出行車馬行頭無不考量講究,連和她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哄着,生怕大了聲驚着了這位天之貴女。
所以,胡瓊月明白,沈湛這句話在普通女子耳朵里是讚揚,在世家小姐這裏就是羞辱,可到了蘇婉如這裏,就等同於奇恥大辱。
要不是形式不如從前,依蘇婉如的脾氣,定是勃然大怒,雖不至於殺人,也定然要讓沈湛脫掉一層皮。
“侯爺好眼光。”朱公公被沈湛前半句話嗆了一下,思索一刻決定接他後半句,豎起個大拇指道:“女子當花開半分,青澀中透着嬌媚,欲拒還迎……方才最能撩人心弦的。”
啪啪兩聲,沈湛撫掌贊同道:“朱公公身雖殘,心倒是健全,有眼力。”
朱公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不得不道:“謝侯爺誇讚。”
“既然沒有逃犯,本侯的事也辦完了,就不多留了。”沈湛拂袍起身,大步往外走,“本侯的帕子要找個嬌美的綉娘補,弄髒了,要你們的命!”
不疾不徐的一句話,讓人心頭大駭。
隨着他來的十幾個侍衛也魚貫而出,步伐沉穩咚咚之響,沈湛負手走在前面,閔望笑嘻嘻的跟着,低聲道:“侯爺,方才公主臉色很難看,怕是氣的不輕。”
“哼!”沈湛冷哼一聲,傲然出門。
“奴……奴婢送侯爺。”朱公公慌忙抬腳跟過去,在門口恭送,只等沈湛一行人走遠,他才抹着汗回來,手臂的麻還沒有消退,這會兒腿也嚇的軟了。
噗通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朱公公猛灌了一口茶,一抬頭就看到了隱在人後的蘇婉如,眸色晦澀難懂。
“公公。”段掌事迎過去,指了指門頭貼着的畫像,“您看侯爺今兒來,真的只是為了這件事?”
朱公公將帕子遞給段掌事,提着氣道:“這位主兒心思猜不透,你就照着面上的吩咐辦吧,若真有事,不還有雜家。縱然雜家兜不住不還有提督公公在嗎,天塌了也輪不着你去頂!”
段掌事雙手接過帕子,應道:“是!”
“這帕子,趕緊找人修補,緊着心兒的做。”朱公公指着帕子,心力憔悴的扶着小內侍的手起來,“得了,今兒雜家也累了,這名也甭點了,晚上你將花名冊送雜家那邊去。”他要回去和司公公回稟今兒的事。
“是,公公您慢走。”段掌事送朱公公離開,朱公公走了幾步又叮囑道:“那位蘇綉娘你且留着,等雜家吩咐。”
“是!”段掌事應了目送朱公公離開,等人一走,她才攤開手中的帕子,隨即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