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4
閔望一過了影壁,就看到周奉和一個小孩子坐在院子裏的石墩上下棋,石墩鋪着厚厚的毯子,四周里白雪未消融,兩個人對面坐着,老的面上含笑,小的捏着一顆白棋,滿臉的壞笑。
“先生。”八月啪的一聲,將棋放在棋盤上,“這樣下可以嗎。”
周奉嘴角抖了抖,八月不會下棋這是肯定的,可是他會搗亂啊,“可以,可以。”
“那……我能把先生的棋都吃了吧?”八月眼睛發亮。
周奉眼皮子跳了跳,勉強點了頭。
哪有這樣下棋的,可到底是陪着小世子玩兒,太認真就不對了,周奉想到這裏就釋然了,呵呵笑着道:“世子真聰明。”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好聰明哦。”八月眼睛眨啊眨的,“那先生的扇子能借給我看看嗎,我保證,一定不弄壞了。”
周奉有一把扇子,那扇子是羽毛做的,是天下百貨淘的舶來品,很精緻有趣。
最重要的,這扇子是周奉當初厚着臉皮和蘇婉如要的,大周僅此一把,他一直視若珍寶,想着等死前收個徒弟,將畢身所學傳授給徒弟后,這把扇子也一起傳承給徒弟。
可不巧,被八月看中了,也不說要,就講看看。他為了讓八月知難而退,特意和他說下棋,說要是八月贏了他,他就將扇子借給他看一個時辰。
沒想到,八月是不會下棋,可這孩子聰明,教了一遍后就懂了路數,然後……賴皮的本事,一等一的好。
“行,行。”周奉哭笑不得,“老夫這就去將扇子取來。”
八月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搓着小手興高采烈,“不枉費我坐在雪地里陪先生下棋啊。”要不是為了扇子,他早和娘窩在暖閣里了,坐在這裏也太冷了。
周奉笑着搖頭,一回頭看到了閔望站在不遠處,他頓時含笑道:“不是說後日嗎,今日就到了。爺不在家,你先來見過小世子,稍後去拜見夫人。”
“世子。”閔望三步並作兩步的過來,當時他去鳳陽的時候,八月個子跟豆丁似的,一轉眼的功夫,都長的這麼大了,“你可還認得我?”
八月年紀小,人事很多都難記住,他看着閔望打量了一下,頓時笑了起來,喊道:“閔叔叔。”能這麼進府里來的,還和周先生很熟,那一定是爹身邊的老人了。
爹身邊有幾個護衛,隨一,隨二都是在,盧成就不提了,唯有一個閔望去了鳳陽。前幾天好像聽說他要回來了。
再結合周先生說的話,那麼眼前這個人就是閔望了。
“還記得屬下。”閔望激動不已,走過去就要給八月行禮,八月咚的一聲跳下了地,反給閔望行了禮,“閔叔叔好。”
“不敢當世子禮。”閔望從懷裏拿了個撥浪鼓出來,鼓做的很精緻,兩個敲鼓的小珍珠一樣的大小,圓溜溜的擊在鼓面上,聲音清脆悅耳,“這是我親手做的,不是很好看,下次我一定做個更好看的。”
“真好看。”八月高興不已,抓在手裏,一直立在一邊的周奉聽着,就覺得撫了撫額頭,閔望是太久沒有和小世子接觸了,否則,就會知道,以小世子的心智,是絕對不可能喜歡這個鼓的。
不過,不喜歡他也會喜歡,這是八月的套路。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閔望將八月抱起來,“我要去給夫人行禮,小世子可有空陪我一起去?”
八月眼角餘光就撇了一眼周奉,見他暗暗鬆氣的樣子,心頭一陣偷笑,暗道:“先生太小氣了,等會兒我再來和你要扇子。”
“好啊。”八月高興的道:“我陪閔叔叔一起去。”
閔望高興不已,抱着八月進了內院,蘇婉如正在暖閣的窗下繡花,大紅的喜服上綉着一條飛天的龍,金線鑲邊,既奢華又喜慶,聽到青柳回話,她放了針頷首道:“請他進來吧。”
閔望進門行了禮,蘇婉如問了幾句,就笑着道:“……晚上為你接風,你先去洗漱,好好休息。”又道:“事情不用急着做,一時半會兒又不會走。”
“是。”閔望應是,和蘇婉如還有八月行了禮就退了下去,八月就拿着撥浪鼓給蘇婉如,“娘,這個給妹妹留着,妹妹肯定喜歡。”
蘇婉如失笑,道:“是閔叔叔送你的?”
八月點頭,將鼓放在炕上,“娘,我去找先生玩兒了。”說著,又蹬蹬跑了出去。
“看來,不將扇子騙到手,這孩子是不罷手了。”蘇婉如失笑,接着繡花,過了一會兒青柳領着周嫻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周嫻就高興的道:“阿瑾,都說你有孕了,是真的嗎,確定了沒有。”
“確定了。”蘇婉如笑着道:“這下,你做的那些小衣服,就能接着穿了。”
還有一箱子的小衣服屯着的,一次都沒有穿過。
“這怎麼行,要是這胎是女兒,那些顏色就太單調了些。”周嫻在她身邊坐下倆,笑着道:“我再裁點花布做新的。”
蘇婉如攔不住她,就隨便她去了,低着頭走線她問道:“姑姑最近可好?”
“挺好的。”周嫻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姑姑請人去呂叔了。”
蘇婉如停了下來,奇怪的道:“呂叔當時為什麼走呢。”
“不清楚,”周嫻回道:“我猜吧,可能是姑姑拒絕他了,所以他就走了。”
這種事說不好,蘇婉如若有所思道:“如果姑姑想找他,那就多派點人暗中查訪一下,只要人還在,總能找得到的。”
周嫻應是,唏噓道:“有呂叔在姑姑也有人照顧了。”
“只要情在,他一定還會回來的。”蘇婉如希望每個人都能稱心如意,想到這裏她不由看向周嫻,暗暗嘆了口氣,梅予的心思,連她也猜不透。
城門口,韓江毅下馬來,將韁繩交給隨從,步行在街面上,燕京城沒什麼變化,因為從城門進來的建築都和以前一樣,就連掛着的旗番都沒有變化。
可是他又覺得哪裏不一樣了,停下來,他立在街邊,打量着過路的每一個行人,那些人或笑或罵各有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們的眼睛裏,都透着喜樂和安穩。
開朝不過兩個月,大周的影子已經被徹底抹去了嗎?
韓江毅暗暗驚嘆,順着人流往城內走,路過了女學,這裏因為蘇婉如身份的揭曉后,比以前更加的熱鬧。而他們收學生又不拘身份,所以越來越多的女子進來讀書認字,每到散學的時間,女學的門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真好啊。”韓江毅感嘆不已,他的隨從牽着馬過來,低聲道:“主子,走過去還要一些腳程,要不您上馬吧?”
韓江毅頷首,正要牽馬要上去,忽然就聽到一邊賣糖葫蘆的小販喊住他,“公子,城內不可以騎馬,您要是走不動了,可以去坐馬車。”
“不能騎馬嗎?”韓江毅奇怪道:“所有人都不可以?”
小販回道:“是,從昨天開始頒的禁令。除了緊急軍令外,就算是聖上也不可以在城中騎馬。”
原來是這樣。
“那我步行吧。”韓江毅笑着牽着馬,小販又道:“你要是沒有馬車,可以去街邊等,每隔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有拉人的馬車過來,一路順着長街到皇城根底下。還有一班車是去城隍廟。馬車上都掛着牌子,您挑好了車付三個錢就好了。”
“還有這樣的事。”韓江毅的常隨驚奇不已,“這個錢收的有點低,喂馬草料都不夠吧。車夫願意嗎。”
一車也就拉五個人,跑一趟十幾個錢,可不夠馬吃草料的。
“官府補貼。”小販笑着道:“一輛車一個月補貼二兩銀子呢。”
小廝嘖嘖驚嘆,韓江毅含笑問道:“這個法子不錯。是哪位大人想出來的?”
“是長公主想的,我們鎮南王爺親自督辦的。”小販笑着道:“我們長公主可厲害了聰明了。”
是她啊!韓江毅頷首,和小販告辭,接着往城內去。
“子陽。”忽然有人在前面喊他,他聽着心頭一跳,眺目看去,就見朱珣從轎子裏下來,老遠揮手打着招呼,“韓子陽。”
是朱珣,韓江毅驚喜不已,快步過去,拱手行禮,“子陽拜見國公爺。”
“見外了啊。”朱珣拍了拍韓江的肩膀,“當初瘟疫,要不是你送葯來,我們也不會這麼順利。你不要在我這兒自謙,咱們還是兄弟。”
韓江毅可不敢和朱珣稱兄道弟,只道:“家國有難,百姓遭劫,我們出力是理所應當。”
“好一個理所應當。”朱珣搭着他的肩膀,道:“走,我陪你進宮覲見去。”
韓江毅求之不得,連連道謝,又問道:“國公爺何時成親,不知韓某可有幸吃上一杯喜酒。”
“戈閣老定了時間,明年五月初八。”朱珣哈哈一笑,道:“二月初十,聖上大婚!”
原來如此,韓江毅應是,又奇怪的道:“閣老,是何職?”
“哦,你在路上肯定沒聽過。聖上辦了內閣,一閣六位閣老,設首輔,共同處理宰相的事。其他的衙門倒是不變。”朱珣道。
這麼說,中央集權換了核心了?由左右宰相變成了六位閣老。
分權了啊。
分權了也就不存在一家獨大,六位閣老也能相互制衡。
真是好法子。
韓江毅暗暗震驚,和朱珣一邊說著話,一邊去了宮內,蘇季見了他卻並未留飯,讓朱珣招待。
朱珣就請韓江毅住自己家去了,晚上問過沈湛的意思,就陪着韓江毅又去了鎮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