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教斥
?等到太陽快落山了,朱氏才與言談甚歡的秦太夫人一同出了大悲寺,臨別前又是一陣依依不捨,訂了下次一起禮佛的日子,朱氏才目送秦太夫人離開。
見秦太夫人走遠了,朱氏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笑盈盈的往自家的馬車走去,一上馬車,便見到馬車裏只有姚可清一人,正要問姚啟珅去哪裏了,姚可清就沖她身後的春香說道:“你去後面的馬車,我有話與你家夫人說!”
春香看着朱氏,朱氏詫異,但因為心情不錯,又以為姚可清是有話要私底下跟她說,便點頭,示意春香下去了。
馬車一路走着,姚可清只看着朱氏,卻不說話,看的朱氏都心裏發毛了,只得開口道:“你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姚可清輕輕一笑,“母親今日與秦太夫人可是相談甚歡呀?”
朱氏心裏得意,“秦太夫人的娘家也是北邊的,我們就說了一些北邊的風光習俗!秦太夫人雖多年沒有回去了,對北邊的事兒記的卻是很清楚的!”
都說到娘家了,看來說的可真是不少了,姚可清道:“看來秦太夫人很喜歡母親,連娘家的事兒都跟母親說了!”
朱氏故作矜持的笑笑,“只不過是碰巧都是從北邊來的,秦太夫人很是懷念老家,便多留我說了會兒話!”
姚可清問道:“都說了些什麼呀?”
“秦太夫人說……”朱氏突然反應過來,不悅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姚可清冷哼一聲,“不說我也知道!總歸是離不開宮裏的秦妃娘娘和大皇子的!”
朱氏對姚可清的態度不以為意,“秦家出了個娘娘也是事實,就是說說也沒什麼的,京里有姑娘在宮中的人家多了去了,難不成這些人家咱們都要避着不成?”
姚可清沒理會她,又問,“你是早就知道今天秦太夫人要來燒頭香?所以才拿了我和弟弟做由子,跑到大悲寺來的?”
見姚可清直接稱呼她“你”,朱氏有些惱怒,“是又如何?我是你的母親,你竟對我直呼‘你’,也太沒禮數了些!”
姚可清冷笑道:“不知死活!”
朱氏怒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知死活!”姚可清又重複了一遍。
朱氏大怒,抬手就要給姚可清一巴掌,姚可清卻早有防備,狠狠的將她甩過來的手一掌劈開,“你覺得我說錯了?”
朱氏剛剛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了,怒道:“我嫁進來一年多了,京里卻沒幾個人知道我這麼個人,我都要在府里被人欺壓死了,難不成還不許我給自己尋條活路?我就只能在姚家坐着等死嗎?”
姚可清勾起嘴角一笑,“我倒覺得你找的不是活路,而是一條比在姚家坐着等死來的更快的死路!”
朱氏一驚,“你胡說什麼?”
姚可清問,“你為什麼要找上秦家?”
朱氏反問道:“我為什麼不能找秦家?秦太師是歷經三朝的老臣了,秦家又有一位生下皇長子的一宮主位的娘娘,大皇子即將大婚,所娶的正妃和側妃皆是世家之女。這麼好的機會,我為什麼要放過?”
姚可清輕蔑的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才說你不知死活!這樣的人家,別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你才會頭腦發熱的貼上去!”
朱氏愣愣道:“別人為什麼唯恐避之不及?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家,多少人想要巴結都巴結不上的?”
姚可清反過來問她:“你是覺得大皇子將來一定能坐上那個位子了?”
朱氏點頭,“難道不是嗎?他是長子,皇后又無出,他的母家也有勢力,哪個皇子比得過他?”
姚可清嘆了口氣,這個繼母腦子是有的,但也僅限於後院那麼大塊地方,一旦涉及前朝的事兒,就糊塗了。前一世的小苗氏敢把親生女兒在那種風頭浪尖上嫁給三皇子,大概也是缺乏政治覺悟,被眼前的富貴迷了眼!
又看了眼朱氏,不得不警告她一番了,否則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蠢事兒來。“我現在把這件事兒的厲害關係跟你說一遍,你要是還執迷不悟,也就不要怪我了!”
朱氏愣愣的點頭,雖然她不喜姚可清跟她說話的口氣,但不得不說,她確實不懂這些,她只是想找個靠山,保住自己的地位,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想給自己找個麻煩。
“秦家是太師府沒錯,但這個太師卻是追贈的,而不是秦太師生前自己就得來的。本朝的三公之位早就是虛設的了,除了個名頭,根本就沒有實權。秦家的太師是秦太師死後,秦妃為了給自己的母家掙得更大的榮耀,也為了給大皇子一個更穩固的靠山,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大皇子在乾清宮哭着求來的。
皇上看在大皇子的份兒上,又被秦妃哭的不耐煩了才封的!當初秦妃求的可不是一個太師的位置,她求的是爵位,她想要皇上賜秦家一個世代相傳的爵位,皇上無奈,退而求其次的封了她的父親為太師!你知道秦太師的謚號是什麼?是恭順!這是皇上對秦家的警告!要秦家恭敬守禮,順從聖意!
可秦家自從老太爺被封了太師之後,就一直以太師府自居,連正經的公卿貴族都不看在眼裏,行事又素來囂張,已經惹惱了京中許多的人家,大家不過是看在秦家還有位皇子的份兒上才忍着罷了!如今,大皇子日漸大了,秦家的心也大了!因為早先秦家與京城世家並交情,這幾年來,他們想法設法的和京中大族搭上關係,為大皇子拉幫結黨,培植勢力,別人都是能躲他們多遠就躲多遠的,就你反倒是自己送上去!
大皇子前年滿了十六,到了適婚的年紀,按制當立一位正妃,一位側妃,可秦妃挑了兩年,廣選京中名媛,一次就給大皇子訂下了一位正妃,三位側妃,幾乎將京中的各大勢力拉攏了一半。姚家才興起不過三代,根基尚淺,還沒那個能力去爭從龍之功,不然,一旦出了什麼岔子,就要被人推出去頂罪了。姚家在朝中又沒有什麼至交,也沒可靠的姻親,到時候,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再者,皇上如今正值壯年,少說也還能在位個十幾二十年,難道他樂意看到,自己還沒死,兒子就開始結交大臣,培植黨羽跟自己做對了?作為一個上位者,沒人希望自己還握在手裏的權利就被人挖空心思的奪走,秦家如今的所作所為已經很讓皇上忌諱了,只是他們還猶不自知罷了!
“皇上如今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只是其中一位罷了,不過是佔着長的名頭而已,只是華國從來就沒有立長的說法。曆數華國的幾代帝王,有幾個是長的?是長的就一定是嫡長!如今的中宮雖無皇子,但卻育有公主,又不是不能生,誰知道皇后什麼時候就生了嫡皇子呢?到時候,大皇子又算什麼?
論才幹,他不及二皇子,二皇子比他小一歲,在政事上的見解卻比他強上許多,已經得了皇上多次褒獎了;論身份,余貴妃所出的三皇子就比他尊貴;論寵愛,麗嬪所出的最小的六皇子卻最得皇上喜愛,憑什麼你就覺得大皇子會是最後的贏家了?”
聽完姚可清的一席話,朱氏驚呆了,早就忘了被姚可清打臉的不痛快了,“原來這事兒這麼複雜呀!我還在奇怪秦太夫人怎麼對我這麼和氣,我還以為她是真心跟我結交的!”
姚可清都懶得跟她在廢話了,“你是不是告訴她,方家為了我和弟弟才一力促成你嫁進姚家的?而我和弟弟又跟你親近,方家對你也極好?你在姚家是及其的有面子的?”
朱氏聞言不自覺的點頭,剛點了一下就僵住了。
姚可清冷冷道:“你自己要做什麼事兒我不攔着你,但是你若想拖着方家,還有我和弟弟下水,你就最好還是別打這個主意了!”
朱氏不自然道:“我也沒說別的呀,就這麼幾句話,又沒壞了方家的名聲,也沒應承她讓方家幫着做什麼事兒!”
“好在你沒應承!”姚可清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不然,你現在可能就不會坐在這個位子上跟我說話了!”
朱氏心裏一跳,“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聽懂了的,不是嗎?”姚可清悠悠的放下茶杯。
朱氏先驚,再怒,后又平靜了,“你這話倒說的輕巧了,我是皇上賜婚的,現在我已經嫁進了姚家,方家也不能拿我怎麼樣的!”
姚可清問道:“你是怎麼嫁進姚家的,你還記得吧?”見朱氏點頭,又道:“是方家找了你沒錯,但是你知道方家為什麼會偏偏找了你了?”
朱氏心裏有不詳的預感,果然,姚可清接下來的話,就驗證了這種預感。
“是我告訴外祖母,我需要一位繼母,一位和苗家四房不和,並且不夠安分的繼母,所以外祖母就找了你來!所以,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了,你的本性我是一清二楚的,省些功夫吧!別在我面前做戲了!你要如何跟二房斗我不管,但是你不要惹到了我,我能讓你坐在這位子上,也能換個人坐上去。你要是再敢拿我和弟弟做由頭,我保管你悔不當初!你呢?也就乖乖的把長鄉侯夫人的這個位置坐着,有我在,你終歸是死不掉的。至於,你妄想的其他的東西?還是就算了吧!你自己現在還沒有孩子,我和弟弟就是你的護身符,你最好不要得罪了我們,不然,你在姚家可就是真的孤立無援了!再說,長鄉侯這個位置,不是誰都能坐的!你說是不是?”
前一世這位朱氏不是個安分的,所以她才要把她弄進來,但她讓朱氏來是為了牽制小苗氏,可不是來給自己添堵的。
聽到姚可清最後一句話,朱氏癱坐在車廂里,久久不能言語。姚可清很滿意於朱氏的安靜,倚着迎枕閉目養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