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方塊
第一一四章方塊
顧瞳瞳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見他垂在一旁的手緊緊地握着拳，精壯的小臂因為他的動作更加有力量感。
有那麼一瞬間，顧瞳瞳以為蘇煜會一拳打過來。
可是想想，自己也沒什麼錯啊，她沒有男朋友，劉鑫煜也沒有女朋友，剛好兩人也聊得來，這是很自由的男女關係。
而且這是她自己的事，蘇煜這次問得太多，已經超過了界限。
奇怪，他什麼時候對他們這種小人物的生活感興趣了？
“咔嚓”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顧瞳瞳轉頭，發現蘇煜指尖夾着一點光亮，他打開她房間的窗戶，側身對着她，露出優美剛毅的側臉，外面清新的空氣魚貫而入，消解了煙草燃燒的尼古丁的氣味。
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煙，向窗外吐出層層煙圈，英俊，憂鬱還帶着一股暗黑氣質。
“你身體不好，先在這裏獃著養傷，少和他聯繫，要是被某些記者追蹤到了，你出去的時間又要延期。”
蘇煜忽然說道。
顧瞳瞳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嚴重，辯解道：“小鑫只是擔心我，況且，作為一個籍籍無名的編劇，我也沒多大新聞價值——”
一個凌厲的眼神從窗戶那邊射過來，顧瞳瞳馬上禁了聲。
她說的話很正常啊，這樣也生氣？他到底生的哪門子氣？
半晌，顧瞳瞳又輕聲說：“我這幾天呆在這裏，生活不能自理，什麼都要你幫忙，我感覺自己像個廢物，剛好小鑫打電話過來，他擔心我，我覺得自己被需要，很開心。”
自從她被降職到客服部，魏茯苓就很少聯繫她了，能和她說說話的只有劉鑫煜。
顧瞳瞳好聲好氣地表達自己這幾天的心情，也變相地解釋了她和劉鑫煜的關係。
蘇煜長時間沒有說話，他抽了幾根煙，把煙在煙灰缸掐滅，一手插兜，淡淡地說：“明天帶你出去走走。”
什、什麼？他說要帶她出去走走？
顧瞳瞳對蘇煜的話感覺雲裏霧裏，不止是這句話，住在他家裏的這幾天，蘇煜的種種舉動都詭異得很。她感覺到他對她的體貼和關心，但又發現了他一些動作的剋制，彷彿與他自己在天人交戰。
顧瞳瞳不想再胡亂揣測他的心思，六年前她可以勇往直前、義無反顧地追求他，而現在的她，自從蘇煜對她表明態度之後，她開始裹足不前，看到他房間裏溫尚雅的照片以後，生出了卻步倒退的心思。
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她能追上的，況且她身家也不光彩，放在一般男人身上都會猶豫，更何況是他。
可事情卻在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第二天，蘇煜把她帶去了電影院，一部關於美食的愛情片，充滿小確幸、小溫馨，裏面座無虛席，顧瞳瞳很喜歡這樣的氛圍，讓她沒想到的是蘇煜買的是普通席位，他不是最討厭鬧哄哄的環境嗎？
看到一半就又出現了尷尬的事。
因為是愛情片，來看的都是情侶，接着屏幕的幽光，顧瞳瞳看到，旁邊一對親起來了，顧瞳瞳尷尬地往蘇煜那邊靠一靠，發現前面的座位上，一個男生的手伸進了他旁邊女生的衣領里，偶爾能聽見女生輕微的呻吟。
顧瞳瞳又坐直了，可卻如坐針氈。
過了一會兒，前排的那對情侶站了起來，委身朝着出口走去，顧瞳瞳聽到了他們嘀咕的聲音：“上次用過的套子還剩了幾個，到我的車上去……”
黑暗中，顧瞳瞳的臉燒起來，她沒辦法心無旁騖地看電影了，各種抓耳撓腮的小動作，可她忘記了自己的手還沒好，撩完頭髮后垂下手的動作太急，打到了座位的扶手，疼得她輕啊了一聲。
她想看看手傷得怎麼樣了，剛抬手，中途就手背就被一隻溫熱而乾燥的大手覆蓋，他輕輕地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吹了吹，然後就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裏，動作極其自然。
整個過程蘇煜沒有看顧瞳瞳一眼。
顧瞳瞳轉頭，接着大屏幕忽閃的幽光，她看見了蘇煜在幽暗光線下精緻的側臉，他目不斜視地盯着大屏幕，彷彿那是極好看的電影。
顧瞳瞳微微用力，想把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他卻攥住她的手腕，一時間，顧瞳瞳看蘇煜的眼神有些複雜。
回去的時候，在車上，顧瞳瞳醞釀了一下語句，然後緩緩開口：“總裁對我的關心，好像不是普通的關心那麼簡單。”
蘇煜轉動方向盤的手一頓，並沒有搭腔。
顧瞳瞳抿了抿唇，繼續道：“可能不是對下屬的，不是對朋友的，有點像是……對情人的。”
“情人”這個詞，有時候要結合語境來看，可能是女朋友，可能是愛人，也可能是沒名沒分的地下情人。
“你覺得呢？”
蘇煜在一處偏僻的地方停下車，因為剎車踩的急，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響聲。
顧瞳瞳笑了笑，並不看蘇煜：“我的看法不重要，反正也不會成為總裁的什麼人。”
顧瞳瞳想，蘇煜或許是對她有那麼一點喜歡，這種喜歡都不知道和愛沾不沾邊，因為相比於夏珊和溫尚雅，她在他眼裏好像是個見不得人的人
“我最近看了一部短片叫《方塊》，它用簡單的圓球和方塊，映射出為愛痴狂，失去自我的痴男怨女。方塊喜歡圓，但圓不喜歡方塊，於是它削啊削，把自己削成了圓喜歡的樣子，它削得很難，很痛，但為了圓，它刀刀都不留情，可圓呢，圓喜歡的樣子永遠都在變，它對方塊的改變視若無睹。”
“於是方塊繼續削啊削，從方塊變成了一個小圓，從小圓變成了一個更小六邊形，再變成其他更小的形狀，開始還有些遲疑，到後來越來越毫不猶豫，漸漸地，它越來越小，最後……沒有了自我。”
“當時我就想，我是那個為了愛，不斷剝削自己的方塊嗎？”
說到這裏，顧瞳瞳點點頭：“嗯，以前的我，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