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命運的黑暗信徒

羅博來到了一處灰色的民宿。這是一幢二層樓的建築。這裏的老闆娘是個年輕的寡婦，帶着自己八歲的女兒一起生活。房子是丈夫遺留下來的，因此靠着收租金生活。

這些情報是羅博進入以前委託莉莉調查到的。然而此刻同行者中卻沒有莉莉，顯然以她間諜的身份是不適合出現在這裏的。事實上，思來想去后，羅博選擇的同行者是斯特朗和潼恩。

之所以選擇斯特朗伯爵同行，是因為他在關鍵時刻爆發出的力量，能讓羅博稍微心安一點。而之所以帶上潼恩，則是以她一國公主的身份，希望能震懾到大巫師，使他不會毫無顧忌的痛下殺手。當然潼恩本身的聰明才智以及妥協的智慧也比龍女之流要更適應這種場合。

寡婦是個相貌平平，三十多歲的女性，見到三人進門，忙笑着迎上去。潼恩直接遞上了10個金幣道：“請幫通知一下你樓上的那位客人，有3位訪客想要和他談談。並且帶了足夠誠意的禮物。”

寡婦接過金幣急忙點頭，提着長裙上樓。樓上傳來一小陣的交談聲，不一會兒她急匆匆的下樓，滿面春風對潼恩說：“他請你們3位直接上去，他已經打開了門。”

果然，當羅博第一個走上二樓時，二樓房間的門是敞開的。門口傳出屋內柔和的篝火火光。

羅博想起這屋子裏住的是什麼人就頭皮發麻，然而來都來了，他是不會退縮的。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坐在窗戶邊向外眺望雪景的清瘦男子。短而凌亂的頭髮微卷着，鼻子長而微微鷹鉤，身上搭配紳士的筆挺的禮服。雖然不如王公貴族般講究，卻簡潔得體。像是一個相當自律的人。

男子回過頭來道：“請坐吧，沒有那麼多凳子，不嫌棄可以坐在床上。”

羅博看到了他烏黑色空洞的眼神。3人在小屋子裏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羅博坐到了男子對面的唯一的一張椅子；潼恩坐在了床上；斯特朗站立在門口，彷彿是守住了唯一的逃跑路線。

羅博還準備寒暄兩句，卻被男子提前發問了。

“你是這裏的公爵——穹王子殿下吧？”

“是的，你知道我的事？”

“呵，不如說我這次的目標就是你吧。”男子身上有一種隨和感，卻不親切。

羅博見他兩句話就聊到了主題，想必也是痛快之人。當下問道：“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甘願去做聽命於奧尼恩斯的殺手呢？”

那雙空洞的眼睛看着羅博道：“他能給我我需要的。”

“是錢嗎？”

空洞的眼神看了看茶几上的杯子，裏面是清亮的紅茶。

羅博道：“我想和你做筆交易，不要急着殺我，至少給我十天時間。作為交換條件，我可以支付你1000萬金幣。”

“你不了解我，王子殿下，我不像你那樣需要錢。我現在所擁有的錢夠我活500年。”威克利夫啜飲了一口手中的紅茶道。

“那能不能告訴我你需要的是什麼？”羅博問道，“也許我有。”

“不，你沒有。”威克利夫搖了搖頭道：“如果你有，我們早就見面了。我也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交涉無法繼續下去，羅博感到極為的焦急。明明是他主動出擊想要打開局面，卻發現無法改變進程。還好對方並沒有下逐客令，似乎也沒有動手的意思，羅博反而將自己原本緊繃的身子鬆弛了下來。

羅博道：“反正也許要死在你手上。不知能不能和你多聊一聊？”

威克利夫微笑的看着羅博道：“當然可以。”

“我聽了你的故事，為什麼你明明是毀滅魔法大師卻要去偷取即死魔法？”

“興趣就像命運中的偶遇，遇見了便無法棄之不顧。我曾經遇見了毀滅之後又遇見了即死，是它們選擇了我，我必須那麼做。”他比劃了一下手勢道，“怎麼說，就像你遇到詹金和馬爾薩斯那樣，不一定是你選擇殺死他們，而是他們選擇死在你的手中一樣。”

羅博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是兩個渣滓。”

既然說破了這件事，撕破了臉，羅博也不願意違心論事。

“我完全同意。”威克利夫微笑道。

“那養育他們，賜予他們力量的你，是不是更是個人渣呢？”羅博完全豁出去了，他想到這麼可怕的人要殺自己，就覺得自暴自棄。

床上的潼恩站起來，站到羅博的身後，身體繃緊而僵硬。

威克利夫道：“我只是賜予了他們力量，他們卻被力量反噬而墮落。這難道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是賣水果刀的人，別人卻用水果刀殺人，也要指責我？”

“你難道不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你為什麼不去阻止？”

“呵呵。我憑什麼阻止？我一個賣水果刀的人，在得知別人要拿我的刀殺人時，我就必須阻止？這是誰的規定？”

羅博居然無言以對，他的例子簡單而一針見血，毫無反駁的餘地。

威克利夫繼續微笑的追擊道：“而相反，是誰賦予了你權利對他們施以殺戮之刑？”

“他們是罪惡滔天，我必須殺了他們。”

“必須？誰給你審判的權利？誰又決定你是善的一方？誰知道？到頭來，你也是拿刀殺人的人，和詹金、馬爾薩斯有什麼分別？”

“如果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死我。”羅博道，只有這一點他是確信而毫不動搖的。他從來沒有為殺死了詹金和馬爾薩斯而睡不着覺。

威克利夫聲音平淡的點點頭道：“所以到頭來，只要是攔着自己的，威脅自己的，就可以殺伐果斷。這才是真理。人類無需那麼多虛偽的借口，無需冠以正義之名。”

羅博攤開手道：“總之，我非常確信自己沒有做錯什麼。”

“我也不覺得你做錯了。只是我想說的是，我們和詹金、馬爾薩斯走的是同一條路。只不過他們走這條路的時候偶遇了誘惑而墮落，而你則還沒有。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這樣的誘惑……”

“那你遇見誘惑了嗎？你已經墮落了吧？”羅博冷笑的質問道，“至少你已經為了某樣東西而開始殺人了。”

“當然，我也只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為了目的必須取捨。我們的生存之道是一樣的，只是你碰巧走在了陽光下，而我走入了陰影里。一切都是命運。”

羅博發現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個不輸自己的詭辯大師。滿口的混沌哲學蘊含著邪惡智慧。

“我不相信命運！”羅博豁然起身。

威克利夫動都沒動一下，然而羅博從腳底升騰起一股環繞他的黑色影子，如同一條醜陋的蛇，在他身上纏擾，直到心臟的位置，突然變成一隻黑色的女人的手，輕輕一握。

羅博只覺得全身一陣恐懼的窒息感，心臟居然在那一握之下停止了跳動。

威克利夫淡淡道：“三天，我給你三天。你已經中了我的即死魔法，不過要三天以後才會暴斃。我給你三天時間去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