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罰
無論生活有多不順心，一日三餐總是少不了的。
曹晨輪着一把大斧子劈了柴禾，之後又用兩塊石頭碰出火花生了火，蹲在一個露天的簡易灶台前燒水。
灶台里的火的顏色很奇特，不同於普通的橘紅色，竟然是白色的。
曹晨見慣了這白色的火焰，便以為在這個修真世界中，所有的火，都是白色的，所以倒也不在意。一邊往簡易灶台裏面續柴禾，一邊跟高手姐姐閑聊。“你說你好幾千年不吃飯，真的不餓嗎？”
“修真過了辟穀期，不吃飯也不會餓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嗯，我是在想啊，你說如果一個吃貨修鍊到了辟穀期，再也不用吃飯了，你說他會不會總感覺少點兒什麼？”
高手姐姐實在是沒興趣跟曹晨扯這些沒用的。
曹晨也習慣了高手姐姐常常不搭理自己的態度，看火勢穩當了，便起身去了不遠處的唯一一個還算完整的房間裏，從裏面抱出了一顆金色的橄欖球大小的蛋來。
……
天山宗，議事堂。
一眾天山高手坐在石凳上，看着眼前的一個影壁，吵吵嚷嚷的像個菜市場。
“這王八蛋！用黑炎石生火，用白靈木當柴禾做飯？他娘的老子貴為執法長老，也沒這麼奢侈過！”一個黑須老者吹鬍子瞪眼的抱怨着。
“嘿，周師兄，您沒注意他用來燒水的鍋嗎？兄弟我見識淺薄，不知道有沒有看錯，您看，那玩意兒像不像一個丹爐的頂蓋啊？”
“唔，經你這麼一說……哎哎哎！這混蛋抱出來的這個蛋……”
“鳳凰蛋？！”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的天陽終於坐不住了，豁然起身，盯着那金色的蛋，說道，“已經滅絕三千多年的鳳凰的蛋？！”
周師兄蒼老的面容聳動了一下，咬着牙說道，“一定要找到這傢伙！千葉刀、襤褸衣都是身外之物，再好也是死物！但這鳳凰蛋……一旦成功孵化，渾身是寶的鳳凰，絕對……呃……這傢伙拿開山斧幹什麼？等等……別……別！你用聖器開山斧劈柴我忍了，但……啊！！！”周師兄彷彿被什麼極為強大的法訣擊中了要害一般發出慘叫。
不只是周師兄，就連極有涵養的天陽也慘叫出聲。
嗡——
曹晨一斧子下去，竟然沒能把鳳凰蛋劈開。一陣嗡聲響起，震的手都麻了。
天陽一眾提到嗓子眼兒的心終於回落。
“笑話。”周師兄開懷大笑，“鳳凰蛋豈是凡品，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就毀掉。”
“那個……”有人提醒周師兄，“開山斧也不是凡品啊，那可是上品聖器，幾乎可以與仙器媲美的法寶啊。”
周師兄的笑聲戛然而止。
……
曹晨甩了一下震麻的手，往手心裏唾了一口，又紮好了馬步，再把開山斧高高的掄起，咬着牙猛地一下子。
啪——
開山斧的斧尖，在蛋殼上鑿出了一個小口子。
滿意的把開山斧隨手丟在一旁，曹晨抱着蛋，把口子朝下，讓蛋里的蛋清和蛋黃都流進已經燒開的水裏。
再放進去一個不知名但有點兒鹹味兒的果子，一鍋美味的蛋羹兒就新鮮出鍋了。
拿出一個木碗，用木勺盛上一碗，美美的吃上一口，曹晨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唇。縱然沒什麼調料，但這蛋羹的味道，也確實不凡。一鍋蛋羹下肚，曹晨撐得不停的打嗝。
吃飽喝足，自然就是睡大頭覺了。
他懶得收拾碗筷，直接都扔在鍋里，轉身回了那唯一完整的房間裏睡覺。
……
聖劍宗。
歸一真人的臉色非常難看，一雙流露着精光的雙眸，死死的盯着曹晨沒刷的鍋碗。
他的身旁，聖劍宗大弟子武宣吞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問歸一，“師尊，鳳凰蛋羹……好吃嗎？”看他那神態，就恨不得撲到面前的影壁上狠狠的舔上一口。
歸一真人嘴角抽動了一下，心裏感慨的不行。
武宣這個弟子，什麼都好，就是……就是太喜歡吃東西了！早就過了辟穀期，卻依然喜歡吃東西。難道他就是曹晨那小子說的什麼吃貨不成？
猶豫了一下，歸一真人說道，“為師命淺福薄，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哈哈哈。”一個漂亮女子朗聲大笑，道，“師兄，你說現在修真界的所有人，是不是都快被這小子給氣死了？”
歸一看了一眼女子，苦笑道，“必然如此。”
女子又笑了笑，說道，“說起來，天山宗不會斷掉影像的傳輸吧？這個曹晨，用來劈柴的斧頭都是聖器，再加上襤褸衣、千葉刀、鳳凰蛋……滿手的寶貝，一定很多人想找到他，天陽大概不會希望旁人再從靈視上得到線索的。”
歸一搖了搖頭，說道，“非也，師妹你想岔了。天陽真要是斷掉了影像傳輸，直接就得罪了整個修真界。搞不好還沒找到曹晨，天山宗先被修真界群起而攻之了。”
女子一愣，點頭道，“言之有理。突然斷掉影像，世人必然會以為天山宗得到了那些至寶。不過，不斷掉影像的話，天山宗的靈視二點零肯定要賣瘋了，而且肯定會提高收看費用。嘖嘖，真是嫉妒啊，天山宗這下算是發了。”
雖說跟天陽的關係極好，聖劍宗和天山宗也一直如同兄弟宗門一般親密，但眼看着天山宗吞下一口肥肉，自己卻只能幹瞪眼，歸一還是有些不大舒服。呼出一口氣，歸一說道，“憐一，泣血平原那裏怎麼樣了？”
“人山人海。”女子道。
歸一苦笑，“靈視在那裏闖入了空間裂痕，大概很多人都想撞大運吧。”
憐一道，“師兄你確定那是空間裂痕？”
“確定。”歸一道，“不可能有什麼強大的陣法能夠把一大片區域徹底的隱藏。必然是空間裂痕無疑。不過，可惜，我第一時間就去了那裏，什麼也沒發現。”
憐一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經把丹堂的事務轉交了，現在立刻就去泣血平原那裏守着，一旦有任何異常，我會第一時間聯繫你的。”
歸一點點頭，笑道，“若論感知力，為兄也比不上你，希望師妹有所得，也好讓我聖劍宗更上一層樓。”說著，歸一又微微嘆氣，道，“也不知道正一師弟開發我聖劍宗靈視的進度如何了。想想天山靈視給天山宗帶來的收益，真是……羨煞旁人啊。”
……
曹晨還不知道，自己睡大頭覺的時候，自己的祖上十八代都已經被整個修真界問候了無數遍。一覺睡到天大亮，睡醒了就睜開眼，盯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發了會兒呆。
無聊。
確實無聊。
他總也沒什麼事情可干。
閑來無事的曹晨，在某一段時間裏喜歡上了藝術。房間裏的牆壁上，胡亂的畫著各種塗鴉。有高樓大廈，有汽車飛機，有輪船高山，更多的，是春宮圖。角落裏、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木雕，全部都是曹晨閑極無聊的時候用白靈木雕刻的小玩意兒。二十年過去了，曹晨的修為沒見怎麼長進，畫工和雕工倒是突飛猛進。
除了這些，房間的一角還堆了三顆金色的鳳凰蛋。
這些鳳凰蛋，都是曹晨在後山的樹林裏找來的，一共也沒多少，或早或晚的吃上一顆解解饞，現如今只剩下這三顆了。
怔怔的發了半天的呆，百無聊賴的曹晨坐起身子，開始修鍊。
已經到了逆九層了。
高手姐姐說，只要繼續修鍊，自己就能真正的跨入修真者的門檻，達到“鍊氣期”。她還說，《逆天訣》相較於普通的修真心法，多了一個“逆”。一般修真者直接開始就是鍊氣期，《逆天訣》則需要“逆十層”才能開始鍊氣。
這個所謂的“逆”到底有什麼用，曹晨不清楚，修鍊了二十年，到了逆九層，眼看着就要逆十了，曹晨也沒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什麼變化。若非自己也不會什麼別的心法，高手姐姐也沒有傳給自己別的心法的意思，他是真想換個心法修鍊一下了。
總也是閑着沒事兒干吧，曹晨也很想知道等自己到了逆十會有什麼變化，所以他倒也能堅持得住，總歸每天也就只需要那麼一個時辰的修鍊時間罷了。
修鍊完了，曹晨偶爾會上山下山。
曹晨能逛的地方其實並不算大，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小涼山方圓數里之地而已。再往外，就走不動了。好似有一堵無形的牆壁，直接阻礙了去路。像是一個無形的牢籠，把曹晨困在了這裏二十年！高手姐姐告訴曹晨，說是三千多年前的一場大混戰，導致了巨大的靈力波動。那靈力波動的後果，就是整個世界被撕扯的支離破碎。而這小涼山所在，就陷進了一個空間裂痕之內。想要出去，就必須打破這空間屏障。而這空間屏障碎裂之後，會對小涼山這裏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高手姐姐也不是很清楚。
曹晨每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漫山遍野的尋摸一些吃食。早晚能逮到一隻山雞野兔之類，他就會興奮好幾天。若是沒有這麼走運，山上的野果子，山下土壤里不知名的根莖植物，也能果腹。
如此日復一日，過去了兩個多月。
曹晨終於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尋常的變化了。
這一天，曹晨剛剛打坐修鍊結束，就覺得不大對勁。“姐，我是不是要逆十了？感覺身體好像有些……有些不對勁。”
“唉……我差點兒想哭。”高手姐姐說道，“二十年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你總算是有長進啦。”
“先別感慨。”曹晨說道，“我這個……我身上好熱啊！”
“嗯，熱就對了，等會兒你還會痛苦的想死。”
“啊？”
“逆天訣……逆天么，想要逆天，總該承受一些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比如天罰。”
“你什麼意思……嘶……”曹晨感覺身體裏好似有一團火，整個人也焦躁不安起來。他看到自己的身上通紅一片，發燒似的，胸腔里也燒灼一般疼痛的厲害。
“你的資質雖然不好，但吃了那麼多天財地寶，總該有點兒效果吧。逆天之人，十不存一……”
高手姐姐下面的話，曹晨沒有聽到。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好似着了火一般，腦子也燒糊塗了。他瘋了一般的從石床上跳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外面，痛苦的倒在地上，扭曲着身子，嘶吼着。
喉嚨里有些咸腥的味道，這是因為喊叫的聲音太大，喉嚨喊破了。不過，真是應了那句話：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幫你。
曹晨在地上打着滾，雙手在胸口、頭上亂抓。
胸口和臉上，被他抓的血淋淋的。
好幾次，痛苦的昏死，又痛苦的醒來……
眼睛裏充斥着血絲，指甲因為拚命的抓撓而掀起來，露出殷紅的血腥的肉。
曹晨全身上下血糊糊的，周身皮膚隨處可見密集的裂痕，血不停的滲出來。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間陰沉沉的，有悶雷在遮天蔽日的烏雲之後滾滾作響。黑壓壓的世界，彷彿到了末日一般。
忽然，一道雷罡從黑雲之間竄出來，轟然而下，朝着曹晨狠狠的劈來。
逆天行事，必遭天罰！
……
“逆天之人，十不存一……”楚帆低聲重複着高手姐姐的話，雙拳攥的緊緊地。看着渾身浴血滿地打滾的曹晨，看着一道道雷罡落在他身上，楚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天陽看了看緊張的額頭都滲出細汗的楚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為師不是很了解《逆天訣》，不過，我在一些古籍上看到過，說是這《逆天訣》能否修鍊成，在於資質，也在於心性。這曹晨雖然資質實在是……但若是心性足夠堅定，大概還是能挺過去的。”話雖這麼說，天陽心裏其實也沒底。他在想，換做是他在普通人的時候，也未必能承受如此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這，畢竟是天罰之威啊！
想來也是，若是《逆天訣》這麼好煉，瑤池宗也不至於弟子少得可憐了。
在修真界，能稱之為宗，至少得有三名辟穀期和一名元嬰期的修真者，還得有築基弟子過百。
瑤池宗卻是個另類，其在三千餘年前的鼎盛時期，滿門上下，不過十五人，還包括五名鍊氣期弟子和一名伙夫。但其剩下的九人，修為未必高絕，但卻無一不是攪動風雲之輩。
自三千三百年前，靈力波動毀掉了整個世界之後，瑤池宗也銷聲匿跡。世人都認為瑤池宗已經死絕覆滅，可如今看來，瑤池宗至少還有一個人活着。
那個一直在跟曹晨說話的“高手姐姐”，引起了整個修真界的興趣。有人斷言，其必然是瑤池宗的一代高手。
只是，這樣的高手，又該有怎樣的實力，才能將其封印呢？這個高手，是不是那九人之一？
……
小涼山，故瑤池宗山門駐地。
曹晨身上忽然起了火。
紅色的火焰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痛苦的掙扎着、跳躍着、翻滾着……
火終於滅掉，滾滾雷罡也終於消停。
雲開霧散，世界又恢復清明。
曹晨瞪着血紅的眼睛，仰躺在石板地面上。
他渾身上下，焦黑一片。彷彿整個兒都被烤焦，身體都萎縮了。頗為詭異的是，他身上那件破舊的衣服，竟然完好無損——當然，還是像之前一樣破破爛爛。
“還活着嗎？”高手姐姐輕聲問。
曹晨努力張了張嘴。
咔吧——
他臉上焦黑的皮膚，如同乾枯的樹皮一般，碎裂、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