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障
“你不是一直在找尋你父母的蹤跡嗎？”
“你覺得你父母如今依然安在嗎？”
“你知道他們吃了多大的苦痛嗎？”
“你很孝順，是的，你很孝順。可是你也很愚昧啊，肖夢蝶、完鑒妃……這些人狼心狗肺，你待他們如同生死兄弟，可他們呢？他們一早就是刑部派來監視你的敵人啊。”
不欺站在那裏，眉眼含笑，他不斷地開口說話，語氣中的篤定，讓第五聽雲都深信不疑。其實他話里的漏洞多得不可計數，他的話壓根兒就不足為信，可此刻的第五聽雲，卻渾身戰慄，齜牙咧嘴，青筋暴起，他在憤怒，他竟然相信了不欺的話。
平日裏的他沉穩老成，可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任誰捋了他的虎鬚，他勢必都要將那人撕成粉碎。
於是，他揮劍朝攻擊襲來的方向斬去。
元力呼嘯成風，劍氣削金斷石。
就在這時，一道輕靈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所見所歷，虛影幻象。神魂安定，識海靜寧。”
這短短的十六個字，卻有着非同一般的魔力，輕而易舉地穿過他的識海猛擊在他的神識之上。只見他渾身又是一陣，一股冰涼的感覺點在他的眉心，然後迅速擴散至全身。
那股冰涼如同傾盆雨水，眨眼間便澆滅了他心中燎原而起的怒火。
他舉劍的手停頓了片刻。
一種溫軟的觸感覆蓋在第五聽雲的手上，讓他的斬勢靜止。
叮叮噹噹的金鐵交擊聲、進招擊掌的呼喝聲、密集的腳步聲、還有那如蒼蠅般的嗡嗡聲……這時全都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耳中。他彷彿像是一覺醒來，周邊由安靜變得極為喧鬧，他皺眉不解。
“第五哥哥，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啊！”
身前岱青蓮泫然欲泣，不斷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第五聽雲悚然一驚，看着自己高舉的離人劍，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這一劍若是不收，那此時岱青蓮恐怕已經屍首異地……想到此處，背心冷汗冒出的同時，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右手上溫軟的觸感。
“我沒事兒。”他左手拍了拍岱青蓮的肩，轉過臉，看見了身旁的小鳥游純子。
小鳥游純子正輕輕握着第五聽雲的手，這時見第五聽雲已經從幻覺中醒轉過來，才鬆開手，迎着第五聽雲不解的目光說道：“這個不欺和尚習練的乃是攝魂術法，能夠迷人心智，你剛剛聽到的看到的都是他對你識海施加的影響。”
第五聽雲回身望去，只見肖夢蝶等人早已和不凶不色戰成了一團。
剛才對識海的影響太過真實，他甚至隱約看到了肖夢蝶、完鑒妃、雷奉翔三人秘密和刑部高層做彙報的場景，那場景如此逼真，連他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他心底依然相信肖夢蝶，可不欺一句接着一句的話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讓他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判斷。
小鳥游純子將第五聽雲的動作與神情收在眼底，知道第五聽雲心中疑慮並沒有因為幻覺的消失而減少，於是她接著說道：“攝魂之術，除了暫時性地控制別人之外，它還能給人心施障。也許你覺得你現在的懷疑可以忽略不計，但久而久之，他將變成巨大的縫隙。”
第五聽雲聞言，直視着小鳥游純子，只見小鳥游純子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她那雙清澈如泉水的眸子，此刻像是綻放着難以言喻的神聖光輝，那種光輝蕩滌着第五聽雲的身心，讓他覺得自己在光輝之下無所遁形。
“你在窺視我？”
第五聽雲雙手握緊寶劍。
“不，我在縫補你內心的縫隙。”
小鳥游純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第五聽雲只覺心尖一顫，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
這時，站在一旁靜觀其變的不欺，眼見第五聽雲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攝魂術的影響，又聽到小鳥游純子的話，不由冷哼一聲，說道：“縫隙既然已經存在，就算能夠縫合，那也是會有痕迹……它不會消失，只是被你自欺欺人地掩藏了起來，終有一天，它還是會張開……這是人心，你縫不了也補不上。”
不欺的話落入了第五聽雲的耳中，但第五聽雲這次恍若未聞。
他盯着小鳥游純子的眼睛，有些失神，似乎這時的他才是被攝去了魂魄。
小鳥游純子輕呼一口氣，似乎放鬆了很多。她又拍拍小胸口，然後才轉身看着不欺：“攝魂之術終究是不正之術，它能察人心、動人心、用人心，可又何嘗不是在察己心、動己心、用己心，你心裏的……”
“住嘴，你個臭娘們兒！”一直溫順謙遜的不欺，突然如發狂一般開口大罵，他似乎很害怕小鳥游純子繼續說下去，於是冷笑連連，“你以為你很懂攝魂術嗎？你以為你能看透我嗎？你以為七竅玲瓏心就是攝魂術的天敵嗎？我偏不信！我不信！”
他像是在自說自話，又像是在向小鳥游純子挑釁。
他的話就像連珠雨幕，毫不間斷，完全不給小鳥游純子開口的機會。
“你天生七竅玲瓏心，很好！”
“你號稱能夠洞察萬事萬物，這很好！”
“可我偏要處身在五行之外，不自居於萬事萬物之列，我要和你爭個長短論個高下！你知道七竅玲瓏心的弱點嗎？你是不是愛上了他？！”不欺的話前後全無關聯，就像是一個醉酒的人在對天叫罵，可他卻又十分清醒，指着第五聽雲問道，“那他就是你的弱點！”
“你知道攝魂術不但會迷人心智，還會給人心施障……那麼，你肯定也知道，我現在正是在對你施障了？沒錯，我不否認，我就是在對你施障。你也許會說，天下人都會說，呵，對七竅玲瓏心施障，真是異想天開……可那又怎麼樣，七竅玲瓏心就真的是那麼珍貴那麼無敵的嗎？你錯了！天下人都錯了！”
小鳥游純子靜靜地聽着，既然對方不讓她說話，她也就很乖巧地不說話。而至於不欺那些可笑的言論，她甚至連什麼是愛都不知道，又怎麼會聽進去呢？更何況，正如不欺所言，她也知道不欺的話不過是在對她施障而已。
“不欺，你入魔障了！”
正在不欺滔滔不絕之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如金鐘撞響，籠罩天邊。那聲音沒有方向，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那聲音沒有力量，就彷彿一個慈睦老人在耳邊低語……
可就是這樣一道聲音，讓第五聽雲頭痛欲裂，他仰天長呼，嘯聲不絕。
這道聲音，讓不欺渾身劇震，口噴鮮血，隨後雙目合上，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