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平生暮江南55
八個小時過去了,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遠望去整座城市灰濛濛一片。
走廊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死寂。
沈一航坐在長椅上,雙手撐着腦袋,頭髮凌亂,時不時看向手術室門口,面色始終凝重。
徐姿蓉的情緒幾度失控,沈一航擔心她的身體,在兩個小時以前已經連哄帶騙讓人把她送回陸宅了。
眼下,他能為陸河做的,就是調查清楚真相,將背後的兇手揪出來。
正晃神,手術室門口那盞紅燈倏地滅了。
他看到后,嚯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流星的朝手術室走去。
許冬夏從裏面走出來,剛摘下口罩,沈一航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在看清她的臉時,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他認得她。
只是眼下情況特殊,他根本沒有多想,已經迫不及待的詢問:“醫生,人怎麼樣?”
許冬夏將手裏的口罩揉成一團,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她看向沈一航,言簡意賅:“手術很成功,血塊已經清除了,麻藥過了人就能醒來。”
聞言,沈一航懸了一天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他呼了口氣,舔了下乾澀的唇瓣,追問:“會留下後遺症嗎?”
許冬夏雙手放進口袋,不緊不慢的回答他的問題,“這個要等人清醒了才能知道。”
“好的,謝謝。”
沈一航詢問了幾句,確定陸河沒有大礙之後,馬不停蹄地去給陸宅那邊報平安了。
人前腳剛走,院長就趕了過來。
他聽了手術結果,佈滿褶皺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毫不吝嗇的大讚了許冬夏幾句。
許冬夏對讚揚置若罔聞,反倒是突兀的問了一句:“裏面的人是誰?”
院長愣了愣,驚詫的看着她,“小許,你不認識嗎?”
想起男人那張清雋淡漠的臉,許冬夏默了下,不答反問:“我應該認識嗎?”
院長瞬間被噎的說不出話了,轉而想想,她長居國外,前陣子才回來沒多久,不認識好像也說得過去。
思及此,他清了清嗓子,鄭重的介紹:“他叫陸河,商界巨頭陸氏集團的太子爺,也是金融圈內人人敬畏的銀行家,很多報紙新聞都有他的報道,你當真沒有見過他嗎?”
陸河。
許冬夏咀嚼着這個名字,半響之後,平靜的吐出兩個字:“見過。”
不過是在傅希林的房間,見過他的照片而已。
*
隔天清晨,陽光從窗柩漫了進來,灑了一地的碎光。
陸河醒了。
潔白的病床上,他緩緩睜開眼帘,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他剛動了動身子,馬上皺起了眉心。
身體的疼痛就像是一根根細針,扎在他的每一根神經線。
“醒了?”
頭頂突兀響起了一道聲音,女音,清淡如水,沒有什麼感情。
陸河頓了下,抬眼,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床沿邊的女人。
她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面容素凈明媚,眉目透着一股疏離的冷淡。
她正看着他。
許是逆光的原因,那雙眸子如同被投擲了石子的湖面,一片水波粼粼。
陸河沉默。
女人看了他半響,突然彎腰,湊近他。兩人的距離突然拉近。
陸河本能皺起眉頭,鼻腔內鑽入了女人身上的乙醇氣息。
並不難聞。
許冬夏拿下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邊戴上耳朵,邊低聲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陸河抿唇,沙啞的嗓音從口中溢出:“渾身都不舒服。”
聞言,許冬夏捏着金屬探頭的手頓了頓,無聲勾了勾唇。
她又去看了一眼男人清雋俊逸的五官,想起網上那些對他雷厲風行的報道,總覺得不是同一個人。
陸河留意到了她的表情,綳唇:“笑什麼?”
許冬夏瞥了他一眼,沒回答,伸手作勢要掀開他的衣服,卻被男人及時按住,動彈不得。
男人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燙,透過肌膚的傳遞,讓她的心臟沒由倏地一顫。
“要幹什麼?”
“看不出來?”許冬夏晃了晃手裏的金屬探頭,睨了眼還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紅唇扯出了一抹弧度,“陸先生,我的手軟嗎?”
面對她的調侃,陸河壓下眼眸,不着痕迹鬆開了她的手。
許冬夏繼續掀開他的病號服,男人結實緊緻的腹肌暴露在了她的視野里,她微微挑眉,將金屬探頭放在他的肋弓上方。
陸河沒再阻攔,反倒是一直看着她。
黑眸犀利而深沉。
女人弓着腰,垂着腦袋,她的睫毛很長,落在眼瞼下方,像兩把小扇子。
此時的她,心無旁騖,專註而嚴肅。
陸河抿了抿唇,腦海閃現了一個畫面。
半個月前,燈火通明的長街,她靠在一輛黑色轎車車門旁,手裏夾着一支煙,面色冷清。
偶然瞥過來的眸子,像是與黑夜交融了,落寞而幽靜。
陸河緩過神的時候,許冬夏已經拿走了金屬探頭,站直了身體。
她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本筆記本,面無表情,不知道寫些什麼。
此時,病房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沈一航手裏提着兩大袋新買的生活用品,進門見床上的人已經醒了,直接把手裏的東西丟到了沙發上。
他大步來到病床邊沿,面色喜悅,語氣激動:“陸河,你可終於醒來了,想死老子了!”
突如其來的“噪音”,讓陸河不適應的皺了皺眉。
他涼涼的看向差點涕泗流的沈少爺,動了動唇,還沒開口。沈一航已經伸手制止住了他,一臉“我懂我懂”的表情。
“……”
許冬夏收起筆記本,看了眼沈一航:“病人家屬等會兒來趟我辦公室。”
沈一航見女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挪揄,愣了愣,大腦遲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差點跳起來。
他急忙衝著女人的背影大嚷:“我不是他家屬!”
“……”
*
許冬夏從重症監護出來,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走廊另一頭,正朝她走過來的人。
她看清來者的容顏時,步伐停頓。
走廊那頭,傅希林懷裏抱着一束花,身上穿着白色的雪紡連衣裙,妝容精緻,身姿亭亭玉立。
她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許冬夏,面色登時一變。
再看了看她剛剛從哪個病房出來,眉目更是黑沉的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