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7章 番外：白曦，再見情人淚（38）

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裏，白瑾瑜睜開眼睛。

洗漱一番，他披上外袍，打開房門。

明明是晚秋，四周卻花團錦簇。

只是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把枝頭的繁花蹂.躪得支離破碎。

然而，落英繽紛，卻將漫天花海延伸至腳下，像在地上鋪設了一層厚厚的粉色絨毯，天地都似乎融成了巨大的粉色世界，竟有着說不出的殘缺美和浪漫。

白瑾瑜在這片百花盛開的山谷里住了將近兩個月。

他不是在享清福，而是為了配藥。

這片百花谷就像海市蜃樓，對於茫茫大漠來說，簡直是個奇迹。

當初離開大雪山腳下的村子，白瑾瑜將隨身攜帶的所有藥物都留給了村長，救人。

一望無際的大漠，一走就是一年，天可憐見，終於讓白瑾瑜找到了這座山谷。否則，他空有醫生醫術，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大自然實在神奇，能締造出資源匱乏的大漠，也能在大漠中鑲嵌一顆取之不盡的聚寶盆。

百花谷無疑就是這樣一個聚寶盆。

這裏有許多珍惜藥草，便是冰山雪蓮和靈芝都能發現。

白瑾瑜來到這裏，無異於老鼠掉進米缸，樂不思蜀，一沉迷便是兩個月。

直到昨晚，最後一批藥物煉製完成，白瑾瑜才驚覺，已經兩個月過去了。

他從來沒想過要做一個離群索居的野人，所以打算今日離開。

但離開前，白瑾瑜還要再確定一件事。

整整一年了，他沒有再見過小曦。

不知道是小曦的武功精進了，還是小曦的醫術變得更加高深莫測，已經配製出了更加厲害的假死葯。總之，這一年來，白瑾瑜再也感受不到小曦的氣息。

彷彿當日大庄園裏的那場暴雨，沖走的不僅僅是大巫師的殘骸，還有小曦幾近破碎的生命。

但白瑾瑜確信，小曦還活着。而且，始終陪伴着他。

不是第六感作祟，真的不是。

小曦？

白瑾瑜勾唇淺笑。

在茫茫大漠中，小曦其實比白瑾瑜更適應。

因為白瑾瑜是地地道道的大楚國人，而大楚國最早的領地，乃是前花池國。

那樣一個依山傍水的國家，自然能養育出地傑人靈的白瑾瑜。

可小曦不同，小曦自幼集百家所長，十歲之後就常常離家，獨自在外行俠仗義，天南海北她都特別適應。

尤其是跟着楚珮姑姑，小曦熟悉沙漠，就如同白瑾瑜熟悉大海一樣。

這一年來，白瑾瑜記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被大沙漠征服，垂死掙扎。

哪怕你本是逆天，哪怕你武功蓋世，當你一個人被無情的黑沙暴席捲的時候，你只能感嘆人類的渺小。

可是，不管局面多驚險，像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牽引着白瑾瑜，他最終都能有驚無險地脫困。

有兩次，白瑾瑜暈倒之際，似乎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

那種熟悉感，白瑾瑜知道，必定是小曦。

所以，小曦一直都跟着他，從來不曾離開半步。

就像當初白瑾瑜守護林若溪那樣，小曦如今也在守護着他，對嗎？

小曦守護他？

聽起來有些可笑啊！

瞳眸中多出一抹無奈的寵溺，白瑾瑜搖了搖頭。

如今的他，早已沒了當年離開郡主府時那麼大氣性。

正如曾經溪兒所說，這世上，最偉大的，乃是時間。

再多的恩怨情仇，也會被歲月磨平，最後變成回眸一笑。

對於小曦，白瑾瑜如今依然不愛，卻也不厭。

他只覺平平淡淡，甚至，還習慣了這種陪伴。

可這兩個月在百花谷煉藥，小曦就像徹底消失了，再也不曾出現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白瑾瑜心裏多出來一份牽挂。

哪怕不愛小曦，白瑾瑜也希望，小曦能好好活着。

他有點害怕。

人在沙漠中行走，尤其是極度疲勞時，會產生幻覺。

他怕自己那幾次在黑沙暴中看見的身影是瀕死前的幻像，所以，昨晚練完葯，白瑾瑜在屋后布了個陣。

那陣法沒什麼玄妙，小曦很了解他，只要看一眼，就能識破。

問題是，白瑾瑜夜觀星象，知道昨夜有雨。

雨水打破陣法的玄機，就像獵人給狡猾的小兔子設置了一個隱形的陷阱。

只要小曦還跟着他，今日勢必會在陣法中留下一兩枚腳印。

白瑾瑜最後的牽挂，就是看看有沒有這些腳印。

他像平時一樣，在林中漫步良久，然後隨手撿了根樹枝，練了兩套劍法，這才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白瑾瑜的一言一行實在太自然，跟他這兩個月來每天做的完全一樣，便是林子裏的小動物看見他，都懶得躲避。

繞到屋后，他也沒有停，只是舒展雙臂，看起來就跟做廣播操似的，卻在不知不覺中，破陣而入。

待瞧見陣中那半枚明顯比一年前要大些，卻依舊小巧玲瓏的腳印時，白瑾瑜的眉宇間多出一股如釋重負的欣慰。

抬腳踩上去，他的大腳印巧妙地掩蓋住那半枚小腳印，順便破了陣法，白瑾瑜才繼續活動着腿腳回到屋內。

不多時，他便背着個小包袱出來了。

一人一影，如影隨形，彷彿相互依存的彼岸花，有花無葉，有葉無花，花葉生死不離，卻永不相見。他和小曦的緣分，大致如此。

倒也挺好！

門都懶得鎖，白瑾瑜飄然而去。

白瑾瑜走後沒多久，屋后便出現一抹纖細飄逸的身影。

她很謹慎地沿着白瑾瑜走過的地方又走了一圈，剛開始，還提着氣，雙腳幾乎不沾地。最後，終於落下來，一步一步行走。

待走到陣法前，女子愣了下，目光倏地落在地上的大腳印上。

片刻后，她才抬起頭，臉上都是淚。

一年多了啊！

離開家，一路追隨了一年多，換來的，依然是這種結果，小曦啊小曦，你何苦呢？

他根本不在乎你，只要察覺到你的氣息，他便決然而去，便是大漠中百年難遇的這塊風水寶地，他都捨得離棄。

你，還要不要追上去？

要不要？

這一年來，小曦早已不計算時間，她知道自己長大了，身材似乎也豐腴了些，但長期餐風露宿，她的皮膚沒有以前細膩光滑，似乎老了。

想想白瑾瑜，他還是和初見時一樣，毫無半點變化。

老天還真是后媽！

將殘缺不全的左手舉起來，小曦對着陽光仔細查看。

如果忽略其他斷指的話，那兩根手指和以前一樣纖細、美麗，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透明的，說不出的美好。

有時候，殘缺並非壞事。

當初她以為只剩兩根手指，她就成了廢人，可事實上沒有。

困難太多，環境太艱苦，小曦左手僅剩的大拇指和食指非但沒有受到其他斷指的影響，還變得比以前更加靈活。

這不是上天的恩賜，這是被生活所迫。

因為，要追上白瑾瑜的步伐，要堅守愛情，小曦只能變得強大。

所以，這兩個月，小曦在百花谷中採藥煉藥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能用殘缺的手指給受傷的小動物們接骨、縫合。

所以，只要你堅持不懈，只要還有希望，人生，處處都存在着奇迹。

奇迹啊！

她鳳瑤曦這一生，不就是為著白瑾瑜這個奇迹而活嗎？

所以，小曦，你不能氣餒，你沒有氣餒的資格。想到此，小曦用殘缺的左手擦了把眼淚，果斷轉身，追隨白瑾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