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樹繭人彘（下）

唐天賜和冷亦鳴表面上淡定自若，心裏其實都有點發怵。這種冤死的小孩兒往往很邪門，年紀越小，邪氣越重。更何況赤馬德贊對屍體的處理方式很不尋常，既沒有讓他入土為安，也沒有按照雨林部族的傳統進行天葬或樹葬，而是把他當成了實驗品，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怨氣過重而起屍。

赤馬德贊又指了一下旁邊的一架木梯：“你們可以把梯子搬過去取屍體，把藤蔓割斷就行，小心一些，別弄壞外面的繭子，不然會導致蠱毒泄露。”

唐天賜深吸了一口氣，把木梯搬到了榕樹底下，自己顫巍巍地爬了上去，一手扶着綠繭，一手拔刀去割藤蔓。冷亦鳴則在下面托着綠繭，綠繭的觸感就像打濕的毛衣，軟綿綿，冷冰冰，有些微粗糙，上面覆著一層細毛，應該是用某種類似於苔蘚的植物製成。

唐天賜一邊小心翼翼地割着藤蔓，一邊在心裏祈禱千萬別破。綠繭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味，冷亦鳴不由自主地開始打嗝，雖然覺得無比噁心，但還是穩穩地托住了綠繭。

過了一會兒，唐天賜忍不住問道：“小、小冷，這屍體怎麼還是軟的，而且有彈性，雨林的氣溫這麼高，應該早就腐爛了才是。”

冷亦鳴又打了一個嗝：“赤馬大叔應該對屍體進行了防腐處理，不過我感覺到屍體的皮肉腫脹得厲害，不知道是因為死者生前就很肥胖，還是有別的原因。”

“管他呢，只要別起屍就好了。早知道應該把洋鬼子也叫來，每次碰到苦差事，他就躲得遠遠的，讓我們兩個難兄難弟在這裏受罪。”

過了整整十分鐘，兩人才將綠繭完整地取下來。一陣風吹過，一整片懸挂的綠繭在風中搖搖晃晃，看着十分瘮人，兩人趕緊抬着綠繭回到赤馬德贊身邊。

這時，子書明月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榕樹底部有一個大洞，裝了一扇木門，關得嚴嚴實實，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但她本能地覺得事有蹊蹺。赤馬德贊見子書明月注意到了那扇木門，催促道：“我們把屍體搬去別處，這裏的空氣不新鮮。”

兩人便把屍體搬到了兩百米開外的一小塊空地上，赤馬德贊取出一罐食鹽，仔仔細細地灑在了綠繭上：“過一會兒繭子裏面的水就會滲出來，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半個時辰，你們可以在這裏等，也可以先回去吃飯休息，半個時辰之後再把繭子剖開。”

唐天賜道：“剖、剖開？可是繭子破了，裏面的蠱毒不就會泄露嗎？”

“不錯，但食鹽有抑制蠱毒活性的作用，只要你體質好，應該能扛得住。”

唐天賜乾笑兩聲，赤馬德贊說的倒是輕巧，萬一真的中了蠱毒，後悔都來不及。權衡之後，他還是決定帶着大家先回樹屋，遠離危險的屍體，減少被感染的幾率。但林瀧玥表示想留下來觀察屍體加鹽之後的變化情況，大家勸說無果，便只好由着她。

白羽瑤見冷亦鳴白着一張臉走回來，便招呼道：“冷亦鳴，過來吃飯了。”

冷亦鳴動了動喉嚨，並沒有什麼胃口，但還是道：“你幫我備着吧，我去洗洗手。”

秦綰綰面露不快之色，冷冷地掃了白羽瑤一眼：“少帥的一日三餐向來是由我準備，別人準備的東西他怕是吃不慣，就不勞白小姐費心了。”

“我就隨口一叫，既然冷亦鳴有這樣的習慣，就讓他吃你那份好了。”白羽瑤說完拿了一節竹筒飯坐到一邊吃起來，剛吃兩口，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你剛才說，平時是你給冷亦鳴準備伙食的？”

“是啊，有何不妥？”

白羽瑤笑了笑，吐出兩個字“沒有”，繼續低頭吃飯，心裏卻冒出了一個想法。

冷亦鳴把手洗了三遍，搓了食鹽，又噴了消毒水，才回到樹屋坐在了白羽瑤邊上，問道：“我的飯呢？”

白羽瑤朝秦綰綰嘟了一下嘴，秦綰綰便把加了雙倍烤肉的竹筒飯遞給冷亦鳴。冷亦鳴看了看，把烤肉夾給了白羽瑤和兩個受傷的士兵。

白羽瑤又把烤肉還給了冷亦鳴，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某人曾說，我比他想像中要重得多，讓我控制一下體重。”

冷亦鳴啞然失笑：“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記得這麼清楚？”

“我長這麼大，你是頭一個說我重的人，能記得不清楚嗎？”

“呵呵，我對你的恩你不記得，仇倒是全記下了……真的不要吃？”

“不要，我不喜歡吃肉。”

冷亦鳴夾了一塊烤肉丟進嘴裏，又扒了兩口飯，吃得津津有味，末了還不忘說一句：“真香，今天之後大概有很長時間吃不到這麼香的飯了。”

唐天賜和子書明月都沒胃口，坐在一邊看着大家吃飯。唐天賜即便把臉和手都洗了好幾遍，還是覺得綠繭的味道縈繞在鼻子上，揮之不去，根本吃不下飯。子書明月則在想榕樹底下那扇木門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勁，便小聲對唐天賜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赤馬大叔有事瞞着我們。”

唐天賜壓低聲音道：“他肯定不會把全部實情說出來，你想想，為什麼其他人都死了，唯獨他一個人活了下來？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又怎麼憑一人之力在洪水中搜集了那麼多屍體，並且製成綠繭掛到了樹上？赤馬大叔身上的秘密多得很，但只要他願意幫我們前往伽藍密林，倒也沒必要拆穿他。”

“嗯，但我還是希望早點離開這裏，剛剛那片榕樹林裏有一間緊閉的小屋，看着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麼，讓我覺得很不安。”

唐天賜眼皮一跳：“我沒注意到小屋，但你的感覺向來很准，今晚我們不能都睡死過去，還是得有人守夜，一會兒我和小冷商量商量。”

“好，我們過去陪陪林醫生吧，反正也吃不下飯。”

兩人回到放置綠繭的小空地上，林瀧玥和赤馬德贊正聚精會神地觀察綠繭的變化。此刻綠繭的顏色變得有些枯黃，體積已經坍縮了將近五分之一，地上有一灘淺淺的血水，散發著酸腐的味道。

唐天賜忍不住乾嘔了一聲，捂着鼻子走過去拉拉林瀧玥，示意她到旁邊說話。“林醫生，綠繭里的屍體已經腐爛了吧，就算能分離出蠱毒，裏面肯定夾雜着各種細菌屍毒，我們能用嗎？”

“蠱毒可以減毒滅活，屍毒同樣也可以減毒滅活，即便進入體內，也不會致死。只是我們沒有專業的工具，操作起來難度比較大，危險性也很大，所以到底要不要用疫苗，還有待商榷。畢竟蠱毒的種類太多，像一些肉眼能看到的蟲蠱，並不存在疫苗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