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容

第四章 從容

錦書與夏涼依舊坐車回了青桐院。

陽氏拉着錦書到了東面的屋子,與她道:“一定餓壞了吧。這裏也沒別人,先坐下吃飯。天大的事吃飯要緊。”

丫鬟添了碗筷進來,陽氏拉着錦書坐下。程三老爺還在外面和夏涼說話,沒過多久,程三老爺也進屋了。

程錦書站了起來,程三老爺拉過了椅子端端正正坐了下來。陽氏低聲在錦書耳邊說:“你才回自己家,別拘禮。坐啊。”復又將錦書按回了位置上。

在程錦書兩世的記憶里,與這位父親一同吃飯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陽氏熱絡的要替錦書布菜,錦書謝絕了陽氏的好意:“太太,我自己來。”

陽氏溫柔一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你自己來吧。”

凡是講究的人家吃飯時都不允許說話,更不許大聲嚷嚷。錦書低着頭,只揀面前盤子裏的菜吃了些,又用了大半碗的飯。陽氏又央着錦書喝了半碗的紫參烏雞湯才作罷。

緊接着擦了手,漱了口。

陽氏拉着錦書到外面屋子坐,丫鬟捧了茶來。

錦書坐在左面的第一張椅子上,卻並不喝那茶。程三老爺對這個許久未見的長女生疏得很,先是問候了錦書的外祖母和幾個舅舅,緊接着才道:“你祖母臨終前的意思,讓你這次回來就別再去開封了。你終究是程家女兒,夏家再怎麼好始終是外家。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的和妹妹們做伴,跟着你母親做些針線吧。”

早就預料到的事,錦書並未顯現出什麼驚訝來,她靜靜的聆聽着父親的話,神情淡淡的應了一聲是。

這個長女並不是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又見錦書態度始終十分的冷淡,程三老爺對長女喜歡熱絡不起來。他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見錦書穿着縹色綉梔子花的褙子,頭上連一朵白色的絨花都沒有戴,面露不悅,隨即與陽氏道:“給她找套衣裳,明天還要去靈堂那邊跪禮,這身打扮像什麼話。”

陽氏滿口應承道:“妾身知道的。”

程三爺拂袖而去。

再次面對父親的冷漠,錦書已經習慣。這位名義上的父親並未撫養過她一天,是外祖母一手把她帶大的,她從不敢奢求在這個所謂的父親身上得到什麼親情。

錦書想起了那位異母妹妹,然而她此刻卻並沒有看見錦繡,便問陽氏:“錦繡妹妹呢?”

陽氏笑道:“你倒還記得她。她下午說肚子不舒服,這不晚飯也沒過來吃。明天再見她吧。你們倆年紀相差不大,以後也好有個伴。”

錦書垂眉不語。

陽氏便又拉着錦書,滿是熱情的說:“我送你去雨花閣吧。家裏現在有些擠,你暫時和你錦心妹妹住在一處。回頭我再給你騰挪別處的院子。”

對於活了兩世的錦書來說,她心中卻是比誰都明白,陽氏的這句話只是句空口承諾而已,兌不了現的。

雨花閣是位於青桐院後面的一處小小院落,位置僻靜,平時少人來往。小小巧巧一共五間屋子。

此處還不是錦書獨居,原本是庶妹錦心的住處,錦書回來了便和錦心擠在一處。後來錦心被送到了家廟寄養,此處才成為了錦書的獨居,她一直住到了出嫁前的一個月才又重新挪了地方。

陽氏在錦書跟前抱怨家計不好,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讓錦書暫時將就將就,然而錦書卻一語不發,直到她看見了那個緊緊的牽着奶娘的手,站在燈火闌珊處的一個小姑娘。

這是她的庶妹程錦心。這時候的錦心還沒有成為啞巴,也還活得好好的。

奶娘拉着錦心走了過來,與陽氏見禮。陽氏對這個庶女很不在意,指着錦書告訴錦心:“她是你長姐。”

錦心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錦書,奶娘在錦心耳邊低語了一句,錦心才怯怯的喚了一聲:“長姐。”

錦書對這個庶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甚至還彎了腰,溫柔的撫摸了一下錦心的頭髮。錦心今年八歲了,但她身子骨弱,臉蛋還沒巴掌大,瘦骨嶙峋,像只小凍貓。因為有不足之症,成長緩慢,所以看上去和一般六歲的孩子無異。可憐了這個小姑娘,前世只活了不到十歲,就死在了家廟裏。

陽氏何曾正眼看過錦心一眼,領着錦書看了她的閨房。炕屋錦心住着,錦書住着靠東面這一間,屋裏陳設也很簡單,當地一架黑漆楠木架子床,垂着素白色的紗帳,床上堆着一副天青色的緞被。東面牆下有一張楠木雕花羅漢床,鋪着半舊不新的青緞子坐褥,三個彈墨迎枕。面前有一長几,几上擺了副青花瓷的茶具。對面靠牆立着一楠木四件櫃。

窗下有一書案,一把玫瑰椅。書案上沒有筆墨紙硯,只是光禿禿的一張書案,放着一盆碧綠的銅錢草。

相比起夏家的那間精緻異常的香閨,此處倒像是個雪洞了。

對錦書來說有地方睡覺就行了,她能忍。

陽氏有些歉意的說:“收拾得有些素凈,你年輕姑娘住着怕不習慣。等到服滿后我讓人將這帳子換了,帘子也換了,再去庫房裏選兩幅字畫來。對了,你二妹妹極會收拾屋子,到時候讓她幫你佈置。”

錦書奔波了一整天着實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她便開始逐客:“太太,奔波了一整天,我困極了。明天再去和你問安。”

陽氏倒也體諒錦書,笑道:“我也不叨擾你了,缺什麼東西儘管告訴我。”說著又見錦書只帶了流蘇一個丫頭,又和她說:“明天我再送兩個丫頭給你使喚。”分派好后,便就走了。

流蘇抱着包袱走了進來,見着屋裏的陳設,嘴巴一撇,說道:“小姐怎能住這樣的地方呢?這裏比奴婢以前住的屋子還要粗陋。”

錦書卻一臉的無所謂,道:“只要不把我趕去柴房,有個地方睡覺就足夠了。”

流蘇又見連個妝枱沒有,她想起了之前小姐屋裏的那塊清晰可見的水銀穿衣鏡,這裏就更不堪了。

“這裏應該有個小廚房,你去取熱水來吧。梳洗了我也好睡了。”在車上顛簸了這些日子,程錦書覺得身子骨疼,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流蘇將包袱放在了羅漢床上便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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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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