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塵埃落定

第二百四十八章 塵埃落定

六月初五,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還不到卯正,錦書就被身旁的人給喚醒了,今天對她和秦勉而言都是最重要的日子。宮女與她沐浴更衣,換了真紅丹鳳朝陽的寬袖褙子,接着她去了含元殿與秦勉共進早膳。

當秦勉看見一身紅衣的錦書時,微笑着說:“你這模樣倒讓我想起新婚那天你穿的一身吉服了。”

“轉眼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秦勉道:“是啊,轉眼間我已是三十的人了。”

等到內侍上了飯菜來,夫妻二人如同尋常一般,對坐着用了飯。

秦勉昨夜並沒有去鳳儀殿,他處理完公務的時候已經接近四更天,就在含元殿的榻上和衣躺着隨便睡了一個囫圇覺。

剛用了飯,內侍就來回稟:“陛下,時辰差不多了,該要動身前往太廟了。”

秦勉道:“先等着吧。”

兩人用過了飯,宮女進來將殘羹撤走,又有宮女內侍進來伺候兩人再次更衣。

秦勉換了綉有十二章的袞服,錦書則穿了鳳袍。群臣俱已經到齊,夫婦二人共乘輿車先去麟德殿舉行登基儀式,隨即才上告祭太廟。程序既莊嚴又繁瑣。

慶曆十一年,六月初五。懷仁太子第四子秦勖繼承大統,是年啟用新的信號淳安。冊封元配程氏女為皇后,同時追封懷仁太子為光仁皇帝、太子妃曾氏為孝仁皇后。同時又讓人重新擇地建陵地厚葬齊王妃曾氏與側妃張氏。當初帶秦勉逃出長安的乳母郁氏追封為康聖夫人。

這些儀式整整鬧了一天才結束,錦書早就有些乏了,可還必須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一眾命婦。

“十二還要宴請命婦們去太液池賞荷花。”

錦書聽着女官的稟報他就覺得腦仁有些疼,看來這個皇后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今天鬧了一天,只怕陛下也不會來了。還是早些休息吧。”那邊的浴房早就備好了熱水,灑了新鮮的花瓣。

當錦書脫下繁重的衣裳進入到水中時,溫熱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膚,這時候全身心才得以放鬆。

這次沐浴足足洗了將近半個時辰,後來她竟然睡著了,直到身邊的侍女提醒她:“娘娘,陛下過來了,正等您過去呢。”

她這才出了水,侍女趕緊與她擦乾了身子,換上了軟緞子的睡袍。頭髮也沒有攏,就披在了身上。

錦書此番模樣去見了秦勉。

秦勉扭過頭來盯着她看、

錦書向他行禮道:“請陛下恕臣妾失儀了。”

秦勉笑着擰了一下錦書的臉:“你如今也會給我來這一套了。”

那邊宮女已經備好被褥,二人攜手進了內室。

錦書低聲和秦勉說:“我還以為今晚你不會過來了。”

“政事永遠也辦不完,再說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我怎麼可能讓你獨守空房。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

錦書道:“我不辛苦,您才受累了。”

兩人並肩而卧,錦書和秦勉說起了孩子的事。

“他們在身邊的時候覺得煩,不在又特別的想。你說他們什麼時候能入京呀?”

秦勉道:“這個月底應該就能到了吧。”

夏涼親自去接夏家人,還有他們的一雙孩子。

“您說要給元哥兒找開蒙的師傅,現在整個翰林院都可以選。總能教好他。”

“我還是打算讓人尋一尋黃岐老先生。”在秦勉心中,他是把元哥兒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以後的要求肯定也更為嚴格。

“對了,你具備把孫湛怎樣處置?”

“看他自己的意願,控鶴監那邊也還缺人手。”

秦勉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暫時不想和妻子在討論這些。他伸手去摸妻子的頭髮溫柔的說道:“你在為我生一個公主好不好?”

“誰知下一個是不是女兒,萬一還是兒子的話,我也認了。”

秦勉現在就想要一個公主。他伸手探進了錦書的睡袍里,撫摸着衣服下遮掩着滑膩的皮膚。

他喉頭一緊,將錦書拉入懷裏,接着火熱的嘴唇貼上了她的臉頰。

兩人雖然是夫妻,但還是在江陵的時候有過親密。一別這些日子,在興平的時候也一直沒有機會。入京之後,秦勉忙着掃清障礙,暫時無暇顧及錦書。

兩人也算是小別勝新婚了,錦書的身體顯得很敏感,在秦勉的撩撥下盡情的綻放着。

歡娛之後,兩人相擁而眠。

“明年的時候你會選秀吧?”錦書覺得這六宮之中只有她一個女人,就是大臣會建議他充實後宮。

“你希望我再添些其他的女人嗎?”

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或許在以前錦書沒覺得什麼,現如今,她多了些私心和貪念。她希望秦勉只對她一個人好。

但如今不同了,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放眼整個大乾,後宮從未有過只有一帝一后的例子。

秦勉見錦書沉默了,他輕笑着,捏了一把錦書的臉蛋,滿是寵溺的說道:“傻子,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錦書卻獃獃的看着秦勉,她有些睡不着。

隔日還不到卯正秦勉就得起床去早朝,錦書也跟着一道起來了,候着他出了門。

這時候外面還一片漆黑,錦書昨夜沒有睡好,呵欠連天。

“時辰還早,娘娘不如再去躺會兒吧。”

接下來沒什麼事,錦書果真去補了個回籠覺。

早朝的時候,有朝臣提起了倭寇叛亂的事,秦勉對於倭寇的事從來沒有妥協過,當即命令加強水師的訓練,裝備戰船。

早朝下來后,又召集了內閣商量事務,這一商量就足足商量了一天。

第二天處理完事務秦勉才想起孫湛的事來,便讓人昭了孫湛入宮。

從興平一別,孫湛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勉。讓他給這個曾經瞧不上的人行跪拜大禮,孫湛心裏覺得有些膈應。他還沒跪下去,秦勉就道:“免禮吧,賜座。”

當下一個內侍忙給孫湛搬了一張綉墩來。

“元初有些什麼打算?”

孫湛無奈道笑道:“我能有什麼打算,你成功了,我還沒給你道喜呢。”

“同喜同喜,這份成功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勞。餘威死了,是我親手殺的他。那個王勇卻是個不堪大用之人,遠不如你和餘威,用起來實在不方便。要不你還是回控鶴監吧?”

哪知孫湛卻起身來向秦勉告饒:“陛下,請您收回成命吧。我實在不想再在控鶴監里做事了,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還請陛下做主讓我就此脫身吧。”

“哦?你不願意了。”秦勉有些失望,他走到了窗前,他也沒看孫湛,問了句:“那你想謀個什麼職位?要不你來羽林衛吧,自己人用起來也放心一些。”

孫湛仔細斟酌后卻請辭道:“我……草民想回洛陽,做個自在的人。”

自在?秦勉也想要自在,可他卻知道自己走的路,如今他把天下扛在肩上,自在對他來說卻說種奢望。

“回洛陽?也不錯,准了。”秦勉並沒有在此事上糾纏過多。

得了秦勉的允許,孫湛在離開之前他才給秦勉規規矩矩的行完了禮,便又道:“她說選擇你是她正確的決定,希望你能讓她一直抱着這樣的信念直到老去。”

秦勉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點頭答應:“我會的。”

“還有一個人一直躲着陛下,陛下難道就不想見見他?要不是昨天草民派人跟着,他就已經溜出京城了,您再要找到他就好比大海撈針了。”

他說的是秦勵?秦勉剛上位,對他來說接手的是個百廢待興的爛攤子,他實在忙得抽不出身。不過他們兄弟之間的賬是該好好的清算一下了。秦勉可沒想過要放秦勵一把。

這次他並沒有動用控鶴監的人來替他執行此事,而是將羽林衛的寧明派了出去。

寧明帶着人輾轉之餘找到了正與倉皇逃竄的秦勵。

當初秦勵殺了兩位母親投靠秦劼時,秦劼並沒怎樣優待他,而是做了兩件事,一是奪了齊王府的封爵,二是將秦勵養在了當初的順王府,像模像樣的給了一個錦鄉侯的封號,卻有名無實,也給了俸祿,但每年只給二百兩銀子,遠不夠他和秦勁揮霍。

“侯爺,陛下有請,請跟小的進一趟宮去見陛下吧。”

“我……我不……”那秦勉當了皇帝能饒得了他,秦勵只想開溜。

“侯爺是要抗旨不尊嗎?”

秦勵寧願自尋短見也不想見到秦勉,他殺了王妃,秦勉不得殺了他呀。

“來人,將錦鄉侯給綁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敢對我動粗?含元殿那位可是我二哥,你們不對我恭恭敬敬的,難道不怕被治罪?”

這個錦鄉侯是瘋了不成?寧明可不是個手軟的人,錦鄉侯殺母求榮的事整個京城都知道,陛下能饒過這樣的弟弟?

寧明將秦勵帶進了含元殿,這會兒秦勉正忙着見使臣,可沒功夫搭理秦勵。

“跪着吧,陛下忙完了就會過來。”

秦勵也記不清是第幾次來含元殿了,他心中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要動了殺念,要是那天他沒有帶刀子去重華殿就好了。

他跪在水磨石的地磚上,磚上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六月天氣果然悶熱不已,才一會兒就汗出如漿了。

自他進門起就跪在此處,一直到了屋裏的光線都暗淡了起來,也沒人來理會是他。秦勵開始張望左右,心道是把他給忘了么。那他要偷偷的跑掉還來得及嗎?

當他看見院子裏那些來回走動的羽林衛的人後,他心中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再也不敢有別的想法。

屋子裏已經漆黑一片了,外面燈籠里的光亮照了進來,秦勵看着帷幕上的陰影突然大叫:“母妃,我錯了,我錯了。您別來索我的命。”一面說一面磕頭。

秦勉這時候才有空過來,還沒進屋就聽見秦勵這屋裏大吵大叫,心道他這說瘋了嗎?

他進了屋,內侍上前去點亮了燭台,屋子裏再次明亮了起來。

秦勵彷彿根本沒有留意秦勉已經來了,他還在那裏磕頭求饒,嘴裏竟是些怪誕之語。

秦勉冷冷的看着這個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弟弟,當初秦勵跟着二房的人胡鬧時,他雖然也生氣惱怒,但卻從未想過要真正的讓弟弟受責罰。他從來都是將這個人真的當自己的弟弟一樣疼愛關心,甚至還讓黃岐老先生去教導秦勵,希望他走上正路。那時候他解決了二房的人,還在等着上面世子的封號,然而最終卻落到了弟弟的頭上。這是父王的選擇,讓他曾一度灰心失意,一蹶不振,直到後面才慢慢的接受了此事。心道只要弟弟做個守成之主,守住王府應該不算難事,然而後面的發展卻是出乎人的意料。

可惜他父王英明了半生,最終還是在選擇繼承人上犯了糊塗,王府的落敗在他,但最終的潰爛卻是毀在了弟弟的手上。

秦勵瘋瘋癲癲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秦勉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想要問什麼,也問不出來了。他閉了眼,不想再看見這個人,淡淡的吩咐左右:“將他帶下去,亂棍打死。”

左右忙去架地上的秦勵,秦勵卻發瘋似的大叫:“二哥!二哥!我是你弟弟呀,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我沒有殺她們,我是冤枉的。”

秦勉依舊眼睛也沒睜一下,秦勵的喊叫聲漸漸的遠去了。

他獃獃的坐在那裏,看着幢幢的燈影,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還在重華殿的時候。有一天母妃將他抱在腿上,教他認識書上的字,弟弟更小就在一旁添亂,後來不慎推倒了燭台,差點點着了幔子。母妃也沒捨得呵斥教訓弟弟,只是讓奶娘把弟弟給帶走。為什麼弟弟就能那樣狠心,最後將刀子對準了嫡母。

回想起往事,秦勉便愈發的思念起母親來。那位給了全部母愛的女人,他一生最敬重,最想給與保護的人,然而兩世里都沒有得到善終。秦勉緩緩的抬了一隻手,捂住了臉,終於禁不住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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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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