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間諜
老莫撒潑耍賴,躲開了她的手,道:“你這樣和殺了爹爹有什麼區別,爹爹也是有自己的事業的啊?”
莫魚兒伸出的手一僵,柔和的臉色逐漸凝固,繼而變得比剛才現身時更加冰冷。
她把伸出的手也緩緩收回,冰冷的道:
“我真傻,我早就該醒悟了,你這個老東西現在就是瘋了,怎麼可能還聽得懂人話?……你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蠱惑,去做那丟人現眼的勾當。當年,我怎麼就沒一掌拍死那個混蛋?走,跟我回去!”
說著她就強拽着老莫的手就要往家裏拖。
……
躲在一旁暗處,已經從皇后懷抱中下來,只是與她手緊握着的皇帝陛下身子一僵,當年那噩夢的一幕出現在腦海。
一次,自己如往常一般每月定時去老莫畫室拿錢,一個冰冷的女聲就在身後響起:“你就是蠱惑莫丹青去畫春宮畫的人?”
不知道大難臨頭的自己一貫的嘴皮子打滑,還沒看見人呢,就搖頭晃腦的道:
“姑娘,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春宮畫這種狹隘的東西如何能夠定義莫大師現今的成就,這叫‘人躰藝術’!”
話才剛說完,他還正轉身尋覓說話之人呢,一隻秀氣的手掌已經不帶一絲煙火氣的按在了他胸口。
然後他發現,一個絕美的女子帶着寒冰一般的臉已經出現在他面前,輕聲道:“那你就去死吧!”
然後那秀氣手掌掌力一吐,一股摧心裂肺的暗力湧入體內,他的人也已飛出數米之外,靠在牆上軟綿綿就要倒下。
那一刻,是他來到這幾個世界最接近死亡的一刻,連之前詛咒元嘉帝不成被龍氣反噬都沒有這麼迅速直接。
受龍氣反噬之傷已成經驗的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內腑在一股暗勁的破壞下不斷的崩碎着,他本身卻沒有感覺到痛楚,因為神經在暗勁的摧毀下已經麻木,只感覺渾身一片木然。
是他骨子裏的頑強和求生欲救了他。
唯生死之際方見一人的真本色。
沒有疑惑,沒有痛苦,沒有驚慌,沒有絕望。
那一刻,他只以最快的速度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將一整瓶百草丸全部傾入口中。
當時他剛把百草丸煉製出來不久,走到哪裏懷裏總會揣着一瓶,不然心中不踏實,這有點強迫症的舉動救了他。
然後他就慢慢委頓的坐倒在地,那冷冰冰的女子走過來,見他沒死還想再補一掌,他不理會,莫丹青撲過來擋在他身前,與那個女子展開激烈的爭執他也不理會,只一心一意的療傷。
等他再度醒來時,那女子已經走了,只剩下莫丹青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然後他知道了那女子的身份,莫丹青唯一的寶貝女兒,莫魚兒。
雖然她那一掌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見他沒死還想補殺,但他心中對此並無恨意。
他雖沒直接見過她,但在調查莫丹青作為一個合作者是否可靠信任的時候,他就對他進行過深入的調查,所以對她的情況很清楚。
莫丹青一生痴迷於繪畫,在迎娶了嬌美的大家閨秀為妻子以後,他也只留戀了一年的時間,然後他就“醒悟”了過來,覺得自己被美色迷惑,耽誤了光陰,強制性的進入了禁慾式的閉關之中,他那嬌美的大家閨秀出身的妻子就此就開始了漫長的守活寡生涯。
而在他們相伴那一年裏有了一個女兒,莫魚兒,大概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而父女天性,血脈相連,莫丹青對莫魚兒這自己的唯一骨血自然也是極其寵溺疼愛。
但他一心痴迷於鑽研繪畫之技,卻真實地冷落了妻子女兒,莫魚兒所說的“拋棄妻子”是沒有錯的。而他潛心鑽研畫技想着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時候,卻迎來了人生中最慘痛的打擊,被否定的一無是處!
然後他就倔強的經營起一個畫室,想要以此硬撐,證明什麼。在此期間,他那住在這神都寸土寸金豪華府邸中的妻子女兒是什麼心情就複雜了去了。
那時候莫魚兒已經長大懂事,對事待物也早有了自己的見解判斷。而且因為他父親的不負責任,她母親天生的柔弱性子,整個莫家的大局在她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小姑娘的時候就由她一肩挑了起來,強行扛着祖先們幾百年創下的莫家偌大基業不至於崩散,她的性格也在這樣的磨鍊或者說摧殘中變得強硬,冰冷。
那個時候,她哪怕是對父親心中有怨氣,總也有個理由來說服自己……父親真的是在弄自己的事業,那是祖先們傳承下來的莫家根本,他的壓力比任何一個人都大,作為女兒,我應該理解他,而不是牽着爹爹的褲腿索要父愛去扯後腿。
然後……然後她就把一個人恨到了骨頭裏。
那就是朕啊!
莫畫師在人生的低谷遇到了自己,最終投入了“人躰藝術”的懷抱,在這個還不太開明的世界,自然要被誤解,被歧視,被嘲笑,那莫魚兒對自己是個什麼心態有個腦子的人都明白。
這還是世界不先進的錯呢。
那奔着要他命來的摧心掌自然是沒有絲毫弄虛作假。
給皇帝陛下心中種下了至今難忘的陰影,那瀕死的體驗啊,試過的都說好。
從那以後,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單是每次和莫畫師的見面都搞得像部諜戰劇,結果就是,他再也沒有被魚兒姑娘抓住過了。
……
見女兒要給自己來強硬手段,一家老少爺們兒都站在旁邊袖手旁觀,叛變了的混蛋們根本無法指望,還是要自救啊。
他又道:“可是,我不明白啊,我以前那麼多年好好的都過來了,你怎麼這次要我拘在家裏?”
莫魚兒冷笑道:“這段時間你在偷偷謀划什麼以為我不知道?”
老莫臉上悄然一變,卻強撐着道:“我在謀划什麼,我能夠謀划什麼?”
莫魚兒冷笑一聲,向人群中示意了一下,一個躲在人群后的男子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
老莫一雙眼睛瞪得差點掉出來,他道:“老於,我不是讓你們把東西打包先行一步嗎?”
那老於羞愧的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吐露了實情,道:“老爺,之前我裝作一個落魄畫師來投靠您,幫您做事,其實這都是小姐計劃好了的,她是見您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后怕您以後再做出別的荒唐事情來,派我來盯着您的,這次這事實在有點大,不告訴小姐我老於就要變成鹹魚了,老爺,您一定要理解我啊。”
老莫雙眼凸出,一口老血在喉間翻滾洶湧。
蒼天啊,大地啊,還有沒有天理啊,當年我那麼可愛還坐在我肩膀上玩耍的乖女居然對他的老爹玩起了間諜,而且還早早的幾年前就埋下了。
我的女兒去哪兒了?我的乖女不可能這麼不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