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章 淘水（一）
在產生腐爛具現化這個腦洞的時候，軒轅皇帝心中甚至不由自主的又產生一個新念頭——若真把這些隱藏的腐爛和邪惡曝光出來，有很大的可能產生諸如“腐氣”、“爛氣”之類的氣象吧。
不過，這也就僅是個腦洞而已，他情願不要任何一種可能會產生的新氣象，也要無情的把這些腐爛毒瘤剔除掉。
將心中那些不吐不快的話盡數說了，軒轅皇帝感覺一身輕快。
此刻，他另轉了一個似乎毫不相干的話題，問秦穆：“秦相，你對當今整個軒轅文明之下共有多少軒轅子民，心中可有一個估量？”
秦穆不知陛下為何突然一個瞬移跑這裏來了，此刻卻是老實的回道：
“因為人口一直都是每個國家最重要的一項戰略資源，天下列國都是拒絕向帝國提供準確數字的，帝國也只得一個大概數值。根據從多方面而來的綜合考量，估計所有軒轅子民總加起來，大概在七百億人左右。”
軒轅皇帝心中一笑，他沒說自己掌握的真實情況高達一千一百多億，你和朝廷是遠遠低估了。
他只道：“咱們得不出準確數據，這是一個方面，可我相信，天下列國對治下之民也並無一個準確的認知。”
“雖然從聖祖之時便強調，人雖有富貴貧賤之分，但在人格上卻無高下之別。所以廢絕了原始野蠻的奴隸制，嚴禁人口買賣。
可是，天下這麼大，國家這樣多，即便聖祖在世也監管不過來，更遑論別人，可鑽的漏洞實在是太多。”
“據我所知，神都勛貴之家的下人僕役，雖說名義上是簽訂契約雇傭的僕人。但實質上，這些僕役幾百年前的老祖宗就已是這些人家的僕人下人了。
他們娶妻生子，子子孫孫，從生下來那一刻就簽訂了終身為主家服務的契約，這其實就是家生子，就是‘世襲’的奴隸，而這些人口，無論帝國還是其他國家，都難獲得真實數據，兩三代，三四代以後，那朝廷的估值自然就和真實數據相差甚遠了。
我讀列國興亡之史，經常看到這樣的怪事。某地舊國滅新國生，群雄並起，征戰多年，多少人死於非命。可當新國初生，統計人口時，數量不降反增，究其根源，就是把那些豪門貴族築起來的一個個隱蔽藩籬打破了，把他們私匿的人口全部暴露了出來，重新合流進入天下。其數量之巨，不僅填補了鼎革之時的無數人命，甚至還有極大的富餘！”
“那些幾百年前一循環的國家尚且如此，那帝國呢？有很多持續上千年甚至數千年的門第，那又將積蓄多少專屬於他們的奴隸呢？”
“從他們玩豢養，玩女兒國，我甚至聯想到一個問題，想法都不是憑空誕生的，他們這種豢養的觀念從何而來？”最後，軒轅皇帝提出這樣一個疑問。
秦穆不是傻的，他是絕頂聰明之人。
以往只是刻意的迴避這個問題，沒有深究，得陛下的提醒，他突然渾身一震，失聲道：“陛下，您的意思是，他們在這些世襲的家生子內部，完全施行另一種更加封閉的、類似於定製劇本那種扭曲教育？”
軒轅皇帝笑道：
“這有何不可呢？他們完全可以在那些世襲家生子的觀念里，抹去許多信息，沒有軒轅文明，沒有聖祖，也沒有皇帝，他們可以稱王做祖，收穫絕對的忠誠。
他們既然可以用豢養的形式培養出扭曲而畸形的歷代才女或其他著名女性的影子來，那麼，難道就不能培養出歷代賢臣名將的影子來？
這些人才是史書中絕對的主角啊，無數著名人物的一生在各種史籍中簡直事無巨細，很多甚至到了日常起居、穿衣吃飯的地步。
若說他們豢養出的女子只有真實人物的一兩分影子，有着更詳盡資料的那些著名人物，即便扭曲畸形，得出兩三分、三四分神韻總可以的吧？”
軒轅皇帝說到這裏撫掌而笑，道：
“這還真是個好法子，這樣養大的世襲奴隸，雖然缺點弊病無數，靈魂扭曲，心理病態，可總比庸碌凡夫強。即便十個中最終只能培養出來一個，即便他們並無不軌之心，不圖謀造反……
對這些貴族豪門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之舉啊。
至於因此會摧毀多少的人命，扭曲多少的人性，誰在乎呢？”
瞬間收斂笑意，軒轅皇帝道：
“沒有登記在官方的圖籍名冊，那些人口，完全都是他們絕對的私有物啊，有誰會在乎他們呢？有誰會記得他們呢？在帝國眼中，在百姓眼中，這些人，通通都是不存在的！
不然，那麼多的女嬰哪裏來的？那些每玩一次就出人命，卻從無人舉報鬧事又是怎麼回事？
如此種種現象，不是一天兩天，是數百年甚至上千年不斷發展完善的腐爛規則，那些屍體白骨，堆積起來，能成山嶽，能填江海吧！
至於神都所見，我想已經是他們呈現出來的最光鮮亮麗的一面了。”
他有句話沒說，朝廷估值的七百億與他真實掌握的一千一百多億之間，總共是四百多億的人口空缺啊！
簡直觸目驚心，聳人聽聞！
刑部經常有來歷不明的絕世高手犯事的斷頭案，往往就歸於天下其他地方流竄而來，可事實真相，很可能就在這四百多億人口缺失的玄妙之中。
而這些，不用說，沒有真正的融入軒轅文明體系，全都是龍氣沙盤上的灰點。
軒轅皇帝說到這裏，秦穆已經汗流涔涔。
他不會去說可能情況不至於如此，能玩出豢養來，能玩出女兒國來，玩出了學問，玩出了完整的商業體系，還需要去低估這些人的智慧嗎？
尉遲霸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梅雲生有幸被軒轅皇帝親口召見，與首相、大將軍同堂奏對，但此刻也只覺心中戰慄，遍體生寒。
心想，自己做了二十一年的神都令居然還全須全尾的好好活着，真的是幸運得不能再幸運，以後再也不能說三生作惡十惡不赦這樣的話了。
軒轅皇帝頓了頓，鄭重道：“所以，割肉剜瘡，清理貴族豪門中那些腐爛骯髒的部分，都是次要的，重點還在人口普查，重新梳理戶籍名冊。”
他看向秦穆，道：
“以前，咱們和天下列國都是有事好商量，還把他們慣着了。這次，咱們就要強硬一回，全無商量可講。
我的要求是，所有軒轅子民，不能有一個隱匿之民，人人都必須有個身份證。天下列國，管它大國強國，配合要執行，不配合也要執行！”
最後，他感慨哂笑：“嘿，現在整個軒轅文明力量青黃不接，對我而言，好事啊。
以前總聽說天下水深，帝國水深，神都水深。
無論是做帝國皇帝，還是首相，大將軍，總有些禁忌觸碰不得，大家心照不宣，相安無事。
可現在不同了，老子管他水有多深，現在世界上最頂級的武力都在我手上。
我就要把這水淘一淘，把一切丑的惡的都給他翻出來，強行割掉。
誰敢作怪、誰敢抵抗，直接弄死。”
“這也算是給咱們的軒轅文明洗了個澡吧，不然，我真是不好意思讓祂以現在這幅面貌去面對別的世界，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