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番外 一生一世一雙人(八)墩子篇
“啊,杏樹想要簽契約?”
墩子聽完葉限的話嚇一跳:“就為了那個姓徐的?它瘋了吧,它本來連人家叫啥都不知道,人家消失了幾天也算不清楚,怎麼就能為這人毀掉自己的道行呢?”
“大概是因為愛情吧。”葉限慢悠悠地說。
“愛情?啊呸。”墩子認為杏樹一定是招了蟲子,被蟲子啃了芯子才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愛情是什麼?有花生好吃嗎?
“大概是牽挂吧,總是牽挂一個人,看到那個人就會開心,就覺得很舒服,希望那個人過得好。”
葉限難得這麼有耐心解釋。
“切,這就叫愛情嗎?我……”
墩子忽然停住,往嘴裏扔了顆花生,嘎巴嘎巴嚼的很想。
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本來剛想說我對召南叔叔就是這樣啊,話到嘴邊卻停住了。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人家還是個寶寶呢!墩子用力搖搖頭,往嘴巴里塞了一把花生,努力化情感為食慾,我一定是被杏花還得腦子進水了,怎麼想這些有的沒的。
深夜,葉限悄然點上一隻招魂燭。
杏花精坐在老杏樹上,盯着巷子外的世界,心裏忐忑不安:徐先生會來吧?他一定有很多留戀的東西,一定會來吧?
燭火搖曳,屋子裏很安靜。
過了一會,門口鈴鐺一響,接着屋子裏溫度忽然降了下來。
葉限低聲道:“是徐廷?”
“不,我是趙石。”
一個戴眼鏡男子的影子一閃,葉限點點頭:“你們是一起被殺的?那徐先生怎麼不來?”
這位趙先生在葉限對面坐下道:“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在顧小姐家守着,大概是無法割捨這份感情吧。”
“原來是有女友的,杏樹要傷心了。”
葉限悠悠地嘆口氣。
“進來前我聽外面的鬼魂說小姐這裏可以幫人達成所願。”
葉限看着對面坐着的人,三十來歲的樣子,戴着圓圓的眼睛,身上穿着一件破爛的長衫,上面還有很明顯的血跡。
“你受刑了?”
趙石看着很是文弱,聞言淡淡地笑一下:“我們五個都受刑了,他們對我好像特別痛恨,下手更狠一些。”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葉限聽了杏樹和墩子的講述,對這幾個青年被殺事件產生了興趣。
“我們正在開會被抓了,因為信仰。”趙石伸手扯了下凌亂的長衫,苦笑下,“四天前,我還託人寫信給大先生,希望他能幫我,給我一件新長衫,沒想到信發出去第三天我們就被處決了。”
“大先生是誰?”
“是我尊敬的人,用手中的筆做為匕首,可以用文字直接刺向敵人的心臟。”
趙石說到大先生,正襟端坐一臉嚴肅。
“這麼厲害的人也沒辦法救你們?”
“我們五個,是為了理想而死,死的其所,無怨無悔。”
葉限看着他,想到後來歷史上對他們的評價,點點頭說:“和你的愛人一起赴死無怨無悔,不知你是否想過家鄉的妻子兒女。”
趙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怎麼知道……哦,是的你這樣神通廣大,陰陽兩界都知道的人一定是什麼都清楚的,我這次來就是想請葉小姐幫忙,讓我的妻子兒女以後平安順遂。”
“我看過你的小說,你對浙江鄉下農村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孤兒寡母,將來要面對如何的困境,你比我明白,你覺的他們能永遠平安順利嗎?再說,你不是已經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嗎?”
葉限冷冷地看着他,趙石用手揉着眉心:“我和妻子是包辦婚姻,並沒有愛情,我是曾經對不起她,這樣的世界,女人總是更艱難一些。我……這個是沒人能給我保證。”
他深深地嘆口氣:“對不起,葉小姐,我走了。”
葉限停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知道你子女的將來。”
趙石站住,驚喜地看着葉限。
“他們後來都很好,你家的房子掛着你的故居的牌子,成了愛國教育基地,你女兒後來一直住在那,免費給人講解你的生平,她還記得小時候你很重視她,帶着她出門做客,主人家重男輕女,你和那些人理論,說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女兒將來要出嫁,所以你更要偏疼她一些,那些人不聽你就氣憤地帶着她回家還給她買糖吃。”
趙石被嚴刑拷打時沒有流淚,被槍斃時沒有流淚,此刻眼淚卻流了下來。
他擦着眼淚,對葉限深深地鞠一躬:“謝謝。”
過了一會,一陣旋風,一個面目黎黑的年輕人站在葉限對面:“你找我?”
“徐廷?”
“是,我是徐廷。”年輕人憨厚地笑笑。
“你去看顧小姐了?”
“說來也奇怪,那些人給我用刑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母親、姐姐哥哥和淑貞,我只想着一定要咬牙堅持不能被敵人看扁了,直到子彈打在我身上,我死了,魂魄就晃悠悠從身體裏鑽出來,一直走到淑貞的那裏看着她安靜地睡覺,我無法進入她的夢裏,原來是我這樣的愛她,愛她和愛這個國家有了矛盾,我也是沒有辦法。”
徐廷想了想說:“我聽外面的鬼說你神通廣大,只要簽訂契約什麼都能做。”“你這樣的人,以後都要被歷史銘記的,我不能收你的魂魄。”
葉限搖搖頭,“況且還有兩天你就得輪迴了,你們在名冊上都有記錄,無法在世間徘徊太久。”
“那我不能陪在淑貞身邊了?”
徐廷聲音發抖。
“她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子以後會和別人結婚,後來因為男方出軌離婚,她一個人帶大四個子女,從此不再婚。四個子女都爭氣,做出一番事業,她於2005年去世。生前,每個清明節都會去祭拜你,她一直沒有忘記你。”
葉限說完這些,平靜地看着徐廷。
“74年後,她也算高壽了,能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新的世界,真好。”
徐廷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還有兒女,真是太好了,能知道她將來會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徐廷站起身:“我還要去陪伴她,再陪伴兩天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徐廷消失了。
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杏花滿心悲憤:“為什麼會這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有我存在?”
“有必要嗎?他從不知道你。”
杏花嗚嗚哭着,天空聚集了厚厚的烏雲,很快就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你從不是他的杏花春雨,說了又能如何?
在二樓睡覺的墩子不知夢到了什麼,翻個身嘟囔着:“這就是愛情嗎?愛情和花生沒有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