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番外之宿命重逢1
林迤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回國,從出生以來。
從小,他就知道他的家族與別人家不一樣,這裏沒有兄友弟恭,沒有親情和睦。
這裏有的只有爾虞我詐,你死我活。
母親從他懂事起就灌輸他必須儘早學會在商場生存下去的本能,那時候他並不明白,並不是不想學,只是一直覺得時間還很多,他還有太多自己的興趣沒有完成,可是,直到發生了那件事,他才知道,作為林家人,時間永遠是不夠的,懈怠的下場只會像一隻螻蟻,被人踩在腳底下狠狠碾壓。
他沒想到,暗殺他的人會是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的管家以及一部分家丁,毫無準備,他被抓住了。
如果保鏢拚死保護他,恐怕他也跑不掉。
他跑了一天一夜,身邊沒有親人,眼前的路不管哪一條都是陌生的,身後管家的勢力還在不斷地追趕着。
他不能停下來。
還清晰的記得,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油菜花田裏,他撞上了同樣驚慌失措的女孩子。
夜色濃郁,夜空卻星光閃爍。
兩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彼此相距兩米遠的距離卻不敢靠近。
她受了驚嚇,而他,不信任任何人。
一望無際的油菜花田剛好成了他們的庇護所,誰也沒有走,就那麼靜靜地坐在油菜花田裏安靜的等待着天亮。
那不長不短的幾個小時,他們就這麼彼此觀望着。
林迤想,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他一直看她一直看她。
看了那麼久,所以才會在後來的十幾年裏。從來沒有忘記過。
天亮時分,他着急要回去尋找走散的保鏢,起身離開的時候,身後伸過一隻柔軟的小手,緊緊的牽住了他?
他回過頭,就看到她一臉的害怕,卻還是鼓起勇氣,結結巴巴說,“那,那邊,那邊不能走,有……有狗……”
林迤記得,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他下意識就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子。
一晚上只顧着看臉了,此時從頭到腳看下來,才發現她雪白的腳上,只穿了一隻鞋,而另一隻腳,只有一隻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蕾絲襪子。
他忽然有些樂,“你被狗追了?”
他似乎忘記了,那時候他是個很反感被人觸碰的矜貴少爺,可那時候的那隻手,髒的幾乎看不出本來的膚色。
大概是逆境裏,心靈上的防線太過脆弱,所以他才會鬼迷心竅不僅沒有生氣,甚至主動牽起了那隻手說,“走,我幫你去把鞋找回來。”
如果忽略了被人追殺的事實,那大概是個很有意思的路程。
他生平第一次見到那麼凶的狗,然後撿了鞋就沒命的跑。
他不認識路,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從聊天裏,他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只是被綁匪綁架了,中途逃跑淪落到這裏的。
林迤記得,他那時候無端升起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大概是年輕英雄氣概作祟,承諾要好好的保護她。
他帶着她跑了三天,在不認識路的情況下,一路僅僅靠問路上零星碰到的路人,走到了那座城市的車站。
這三天躲過了那些綁匪,卻最終沒能躲過林家人派來的訓練有素的殺手。
聰明如他,管家露出殺機那一刻,他就猜出了他是誰派來的殺手。
這世上最不希望他存在的,也恰好是他的本家。
最終,他們被逼到了一家廢棄的工廠內,看着威廉管家獰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他有些絕望,可身邊的女孩子卻是一把拉住他的手,帶着他朝着工廠內跑進去。
大概是那時候手心裏傳來的力量,他忽然有些鄙視自己的懦弱。
沒到最後一刻,他不該放棄的。
到底還是兩個孩子,怎麼可能斗得過一干六七個大人,最後他們被堵到了廠房的三樓,最終沒有了退路。
林迤還記得,他是將那小女孩藏在一個拐角處的。
林家那些人要的是他的命,只要他死了,他們應該不會多此一舉再去傷害她,可顯然,他嘀咕了這個一直以來表現的很膽小的小女孩的勇氣。
在他一步一步的後退的時候,在那些人腳步逼近的時候,她忽然從拐角里衝出去,像是一個勇士一般,狠命的推開他身前的那些人。
也許就是那一刻,他毫無預防的就動了心。
小女孩推開他們,緊緊的抱住他,“你保護我,我也要保護你!”
這稚嫩的話讓他心裏倍感激動,身後卻傳來威廉譏諷的嘲笑,“保護?小少爺,您可真是魅力大呀,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就算了,現在還有這麼個小丫頭要保護你。”
林迤似乎還記得。
那是他第一次求人,生平第一次。
哪怕被逼上絕路,哪怕剛開始面對重重殺機,他都沒有開口求過他們,可就在那一刻,他求威廉了。
他落下臉面,落下他身為林氏家族的身份,低聲苦苦哀求他,“威廉,哪怕看在我父母對你一向不錯的份上,你放過她。”
威廉像是看耍猴戲一般的看着他們,碧綠的眼眸里一片猙獰,絲毫沒有半點動搖的樣子。
“小少爺,你們中國人有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走到這一步,我相信你也猜出了,從一開始,我進了你家就是有目的的……所以,我怕是不能答應你。”
“可是,他們要的只是我的命,這個小女孩並不是他們的目標,就算放過她,他們也不會少你半個子的。”
“沒看出來,小少爺,你這麼有同情心。”威廉的目光落到小女孩精緻的眉眼上,舌頭在唇上舔了一圈,“不得不說,這小姑娘長的倒是很有味道,雖說年紀小了點,可是嘛……小也有小的好處……”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威廉的意思。
如這種人渣,他不該肖想他們會放過她。
突然有些後悔了。
他後悔這一路帶着她,興許,如果不帶着她,她還能安然逃脫這一場劫難,而不是像現在,白白送了命。
他摟着她後退了幾步,可此時威廉及他身後的一眾人卻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標,注意力不再放在立刻要他的命上,而是轉移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