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登門拜訪
韓馥望着坐在榻上的長子,關切地說:“湛兒,這兩日你在家好好休養,等你的傷痊癒之後,為父打算派你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雖然韓湛心中已猜到對方是想讓自己做使者,去請袁紹進冀州,但還是明知故問:“父親,不知何事可以讓孩兒為您效勞?”
“你和你舅父荀友若,帶着我的印綬,一同前往袁本初營中,請他到冀州。”
韓湛看着面前這位穿着黑色官服、戴着高冠、頗有幾分富態像的中年男子,心中冒出了一個疑問:陶謙三讓徐州給劉備,留下了千古美談;而面前這位把冀州讓給了袁紹,卻在後世留下了愚蠢懦弱的印象。同樣是把自己所管轄的地盤讓給別人,咋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呢?
想到這裏,他開口問道:“父親,冀州乃是你的基業,為何要讓於他人?”
“湛兒,你應該知道,公孫瓚佔據安平之後,又乘勝南下,其鋒銳不可當;袁本初亦乘機引兵東來,在距離冀州兩百裡外下寨。”韓馥語氣遲緩地向韓湛介紹冀州當前面臨的形勢:“如果不請袁本初到冀州來,只要戰端一開,公孫瓚從北面進攻,而袁紹攻西面,你認為為父所處的區區一座冀州孤城,在兩路大軍的夾攻之下,又能支撐多長時間?”
韓湛聽完這番話后,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韓馥的理解可能有點太片面了。韓馥讓冀州,並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他處於腹背受敵的狀態,以他的實力,要想同時迎擊來犯的兩路大軍,還真是力有不逮。因此他只能硬着頭皮把袁紹請進冀州,共同抵禦來自北面的公孫瓚,以便能絕處逢生。
看過《三國演義》的韓湛心裏明白,一旦袁紹進入冀州,那就是引狼入室,會把能力平庸的韓馥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不過在勸說韓馥前,韓湛又想起了兩件事:一是數年後,劉璋準備迎劉備入川,他手下的從事王累用繩索將自己倒吊在城門,一手執諫章,一手持劍,苦苦勸說劉璋不要引狼入室。但劉璋固執己見,聽不見他手下這些忠臣們的諫言,執意要去迎接劉備,絕望的王累大叫一聲,割斷繩索從城門上掉下來摔死了。
第二就是在三國末期,魏國的鄧艾兵臨城下,驚慌失措的劉禪聽從光祿大夫譙周的諫言,準備開城投降。他的第五個兒子北地王劉堪竭力勸說無效,便在殺妻殺子之後,在昭烈祠里自刎身亡。不過他所做的這一切,卻絲毫沒有改變劉禪降魏的決定。
通過這兩件事,韓湛發現了一個規律,凡是性格懦弱的人,一旦做出了什麼決定,都會一意孤行,任何人都無法再改變他們的想法,自己面前的這位韓馥亦是如此。但就這樣讓袁紹入住冀州,使自己做紈絝子弟的夢想破裂,韓湛還是心有不甘,他打算再嘗試一下。
“常言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父親如今是冀州牧,如果再把袁本初請來,就有了兩個冀州牧。”韓湛委婉地問道:“試問到時冀州由誰來做主?”
韓湛的話,讓韓馥感到有些意外,他遲疑了許久才說道:“我請袁本初到冀州來,無非是為了抵禦公孫瓚的進攻。只要公孫瓚一退兵,我就多送錢糧給本初,讓他率兵返回渤海。”
韓湛在腦子裏重新組織了一下詞彙后,接着問道:“假如公孫瓚退兵,而袁本初卻依舊留在冀州遲遲不肯離去,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被荀諶郭圖之流忽悠得已失去了正常思維能力的韓馥,對於韓湛的擔憂,居然還振振有詞地說:“湛兒多慮了,別看我請袁本初到冀州來,是為了抗衡公孫瓚。但我想本初心裏應該明白,他的兵馬進冀州,等於是得到一個可以休整的地方,再加上還有我源源不斷地向他提供錢糧。等公孫瓚退兵后,就算他短時間內不離開冀州,相信他也會對我感恩戴德,並善待於我。”
見韓馥如此一意孤行,韓湛徹底無語了,他知道再勸下去也無濟於事,便乖乖地閉上了嘴,不再進行徒勞的勸說。
韓馥站起身,對坐在榻上的韓湛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安歇吧。”
韓湛連忙在榻上欠身拱手:“父親,走好!”
……
……
當天夜裏,韓湛失眠了。他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自救。不過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抓緊時間結交幾位有權勢的人,一旦出事,別說自己無力扭轉乾坤,就連性命都難保。
好不容易等待天亮,看到梨花端着一個銅盆進來,準備服侍自己洗臉更衣,連忙搶先說道:“梨花,我打算出去走走,你能找個人陪我嗎?”他這麼問的原因,是因為婢女在府內服侍自己還行,絕對沒有跟着自己出去拋頭露面的道理。
“公子要出去?”梨花吃驚地問道。
“沒錯,躺在榻上憋悶得慌。”韓湛和梨花認識的時間還不長,有些實話還不能對她說,只好找一個理由搪塞:“我想出去走動走動。”
“補丁補丁,”梨花扭頭朝門外喊道:“你進來一下!”
隨着梨花的喊聲,從外面進來一個青衣男僕,雖然他的歲數看着比梨花大得多,但他依舊恭恭敬敬地問梨花:“梨花姐,不知有何吩咐?”
“公子想出去走走,你陪他一起去。”梨花說道:“記住,千萬不能出任何閃失,否則小心你的項上人頭。明白嗎?”
“明白。”男家僕低眉順眼地答應道,隨後又面向韓湛問道:“需要為公子準備馬匹嗎?”
“不用!”
“不用!”
韓湛和梨花異口同聲地回答。
梨花沖韓湛甜甜一笑,隨後對家僕說:“今天你只是陪公子出去散散心,就不必準備馬匹了。”
為了不驚動更多的人,韓湛和家僕是從後門離開刺史府的。兩人來到街上以後,家僕問韓湛:“公子,不知道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韓湛昨晚曾將迫切想見到的人整理了一個名單,分別是沮授、田豐、耿武、閔純四人,在他所了解的歷史裏,這四人都是堅決反對韓馥將冀州讓給袁紹的,而且為人正直,是值得信賴的人。特別是長史耿武和別駕閔純,在韓馥做出了讓冀州的決定后,憤然辭官而去,還不惜以身涉險去行刺袁紹,可惜被顏良文丑所斬殺。
在考慮應該先去見誰的時候,韓湛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年紀太輕,在這些冀州文武中沒有威信,說出來的話沒人會信,貿然登門拜訪,也許會被拒之門外。聽到家僕的問題,他隨口就答道:“我們去耿長史的府上。”
韓湛此刻本能地覺得,先去拜訪耿武也許才是最合適的,就算不能說服他為自己效力,至少也要阻止他以身涉險。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抬腿就朝前走。可走了幾步,卻發現家僕沒有跟上來,連忙停下腳步往後看去,見家僕還站在原地沒動窩。他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說:“你怎麼還站在原地不動啊?”
“公子,”家僕站在原地,用手指着相反的方向,戰戰兢兢地說:“可是耿長史的府邸,在那一邊啊。”
韓馥聽家僕這麼一說,才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但他不好意思在大街上承認自己錯了,便厚着臉皮說道:“我知道耿長史的府邸在那邊,往這邊走,不過是為了試探你,看你是否知道耿長史府在哪裏。”
沿着街道朝耿武的府邸走去時,韓湛意外地發現街道兩側的店鋪都關門閉戶,也看不到沿街叫賣的商販,行人也少得可憐,到處都顯得冷冷清清的。
看到這一幕,韓湛不禁好奇地問家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街上連人影都看不到幾個啊?”
家僕愣住了,他沒想到公子居然會問這個人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不過既然公子在問,自然不能不回話,他連忙回答說:“公子,近期傳聞北面的公孫瓚,即將率兵南下來犯冀州,城裏的百姓們害怕,一般沒什麼事情,都不敢輕易出門。一些豪門大戶更是用裝滿了石頭的水缸頂住了大門,以免城破后,家裏遭到亂兵的洗劫。”
“哦,原來是這樣的。”韓湛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扭頭問落後一個身位的家僕:“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回稟公子,小的叫補丁。”家僕第一次聽到公子主動問起自己的名字,連忙態度恭謹地回答。為了加深對方的印象,他還用手指着自己衣服的一個補丁說道:“就是這個補丁。據說我娘生我的時候,正在給別人補衣服,便給我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補丁,補丁。”韓湛低聲地把這個名字重複了兩遍,正想問家僕,為什麼進韓家之後,沒有按照慣例改成韓某之類的,卻還在使用這麼難聽的名字。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補丁大聲地說:“公子,我們到了,前面那座大房子,就是耿長史的府邸。”
兩人耿武府邸的門前,卻見大門緊閉。韓湛朝補丁擺了一下頭,吩咐他:“補丁,上去敲門!”
補丁答應一聲,快步跑到門前,使勁地拍打着大門,同時高聲喊道:“喂,裏面有沒有人啊?開門,快點開門!……”
敲了好一陣,門裏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何人敲門?”
補丁停止了敲門,隔着大門說道:“快快去稟告長史大人,就說公子前來拜訪!”
他的話音剛落,兩扇緊閉的大門就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老人從裏面探出頭,朝外面張望。韓湛連忙上前行了個禮,禮貌地說:“老丈,請通報你家長史大人,說韓府君公子韓湛,有重要的事情登門拜訪。”
老人將韓湛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客氣地說:“原來是公子駕到,請在此稍候片刻,老朽這就去稟告我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