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初時萍水過，再見皆是緣
?走到廚房翻了翻，晚餐的食譜在腦海中形成后，楊軒走到沙發前，死性不改地又打開了遊戲。在前一天，是的，就是那套昂貴的登錄設備還沒被拿回來之前，他賴以度日的，消磨時間的，玩得最6的，一款叫做《洪荒》的網游。
楊軒的角色叫【月光】，是一個滿級的刺客號，別的不加，專精各種控制技能，一看就是一個PK號。這倒也對得住熱心網游封的“菜刀王子”名號。說起這個名號的由來，不過是某一天循規蹈矩做任務的楊某人途經新手村，順手清理了一整片的新手怪，偏偏新手怪的刷新速度跟不上他的清怪速度……於是乎，那一天的新手滿懷怨念向其發起了進攻，閑得胃疼的楊小哥施施然來一個斬一個玩了大半天。後來嘛，就有某個行俠仗義的劍士聞言而來……再後來，楊軒就愛上了這款遊戲……
那個行俠仗義的妹子太有趣了，有趣到每天不上線調戲調戲都覺得不舒服……
空曠的黃昏海岸不復昔日輝煌，視野之中，唯一能動的物種只有偶爾爬上岸痴痴等待勇士前來斬殺的玄龜。一如那輪常年不落的斜陽，這處海岸，終究也冷清得讓人惆悵……楊軒操控着角色跑了大半個地圖，擺攤的，練級的，跑任務的……都彷彿從這個世界抹去了蹤跡。
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慨。
楊軒打開好友欄，長長的一串好友名單隻亮着一個賬號：【小麥穗】。
“喲，英勇的青龍劍士麥穗大俠。”楊軒習慣性發出挑釁般的問候。
對方回復很快：“喲，不玩止戈跑來這兒懷舊么？”
……
十一月十二號晚，八點，餐桌……
楊軒魂不守舍地扒拉着碗裏的土豆絲，小冰坐在對面，左瞧瞧右瞧瞧，忍不住揶揄：“思春啦？”
“……”楊軒擺擺手，“我只是悼念一下即將關閉的遊戲而已。”
“你說謊，你的眼神明明透出幸福和期望……”
“咱能別這麼中二么……”
“看着我的眼睛。說，跟你聊天聊到忘了煮飯的是誰家的姑娘，長得怎樣，人品如何，有沒有照片……”
楊軒認輸：“好好好我認輸我認輸，不過是個網友，道個別而已，畢竟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聯繫的機會。”
說到這兒，心念一動，竟是彷彿有一個潛藏在心底的女聲回蕩在心頭：“我記得那次亞特蘭蒂斯副本開放，那隻千年龍龜防禦力太高，我們砍了半天總算快成功，你這個傢伙竟然衝出來丟個群控搶了人頭。那時我就想，如果你是我認識的，我非一腳踹過去……唉，我們打了整整一年，現在突然覺得你也離開的話，我會很無聊的。”
“喂喂……”小冰發現眼前的傢伙說著說著又發起了呆，頗為無語地把注意力放回餐桌。
一頓飯的時光無言溜走，飯後不待休息，這兄妹倆匆匆擺弄完就各自回房，一個準備着論文，一個……不成器地進入了遊戲。
甫一上線，首件要做的便是聯繫舞玲瓏，以踐行二人的約定。這條線索，很有可能觸發某個劇情任務，如果能夠順利完成，獎勵自然是不用多言的。然而，面對這樣的邀請，舞玲瓏卻只能十分惋惜地說一聲抱歉——這個天性坐不住的姑娘，已經觸發了某個任務，正在趕往別處的路上。
不過，舞玲瓏卻給楊軒介紹了一個朋友，這位朋友，正好也在追查這條劇情。而且手中還有着十分關鍵的道具。
“吶，就是這樣咯，算你運氣好，這次就便宜你了。”電話里舞玲瓏笑道，不時傳來的踏踏聲表明對方正在騎馬，至少也是在馬車上，這讓楊軒忍不住羨慕。
楊軒自然是答應下來，舞玲瓏便掛了電話聯繫她那個朋友。
午時，晴空萬里，大風不息。
兩個和尚各背一個包袱，雙手合十，口誦南無，緩緩踱入城門。路過的玩家腳步隨即一頓，紛紛把目光投向這一老一小，有甚者歡呼而起：“少林終於來人了。”
各大門派廣招門徒，就算是在這種江南小鎮也毫不含糊，專門派了人手前來考察。像這等收徒的隊伍，在少林前面，五嶽、南明兩大門派也已遣使到達，按照慣例，落腳於鎮中唯一的客棧。也已經有不少人為了入門任務四處奔波。
但這是他們的，與楊軒無關。
楊軒此時正在雜貨鋪門口，迎着風四處張望，希冀能看到那個素未謀面的隊友：夏下霜。
不久，但見一道身影緩緩走來，看到楊軒，身形稍稍一頓，拿出手機看看屏幕，又看看前方那個明顯在等人的男人。
楊軒看到來人，也是眉頭一挑，很不自然地拿出手機：{是那個美女？不會這麼巧吧，不會吧，暫時不要上前打招呼好了，萬一不是她……被誤會成搭訕很尷尬的。對了，我看手機，對，看手機表明我正在等人，如果她也一樣她會過來的吧，應該……}這樣想着，楊軒連忙裝作等人般瞥一眼手機，亂按幾下又合上。
只見對面那個美女，正以近乎同步的動作把手機收回去。
“……”
相顧無言，謎之沉默……
兩人眼裏都流露出‘我懂你’的同情……
尷尬地打了個哈哈，楊軒走上前：“你就是夏下霜嗎？我是雲飛揚。”
“你好。”夏下霜很輕地點了個頭，顯得很不好意思，但這並不是羞澀，實際上與異**流的話，她是毫無障礙的，之所以會表現出這樣的含蓄……主要是因為不久前這位美女毫無來由地拒絕過楊軒的好意。
這就是兩人尷尬的主要原因了……
“那……”楊軒也顯得有些小緊張，這個才是貨真價實地不擅與人交流，但見他搜腸刮肚地尋找話題，半天才憋出一個，“聽舞玲瓏說那份遺書就是被你拿了，有什麼進展嗎？”喂喂，問題的目的性太明顯了吧……
夏下霜搖搖頭：“沒有。遺書上寫明交給北堂城，我查了一下，發現北堂城是北堂劍廬的長老，但從這裏到北堂劍廬，至少也要半個月行程，沒有兩到三兩銀子上不了路，所以我正在賺路費。額……那個……昨晚那件事……不好意思……”
“沒什麼，我理解。”楊軒說道，“至於那封遺書，我有些線索，也許不用跑那麼遠……”
“真的嗎？什麼線索？”夏下霜表現出適當的興趣，在舞玲瓏跟她說找到有人也在追查之後她也猜想過對方擁有的信息，這種信息大概也就是她目前所需要的任務提示，比如某種更快到達目的地的手段之類的。因而並沒有顯得過分激動。
楊軒點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樵夫，昨晚和他聊了一會兒，透露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說著，楊軒將昨晚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夏下霜一邊聽一邊思考着，時不時點點頭，最後總結出一句：“連NPC你都能搭訕，是真有能耐。”
“……”楊軒萬萬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調侃起來……
“嗯……也就是說，第一，山洞裏有一具屍體是樵夫的老婆，他們之間可能存在某種三角戀關係；第二，我們要找的北堂家族的人可能會在這段時間出現在樵夫家中。”夏下霜若無其事把話題掰回正軌。
“嗯，是這樣。不出意外，今天明天，那個接送員就到了。”頓了頓，楊軒又說道，“那個……能給我看看那封遺書嗎？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整個事情，絕對不會拿走的。”
“你是懷疑我的氣量么？”夏下霜略有些不岔地拿出一巾絲帕，其上血跡猶存，幾個鮮紅血字歪歪扭扭。
楊軒這才醒悟過來自己說話太過傷人，連連道歉，接過絲巾，略略看了一下字：
城弟：
當年槐樹下，愧負袍澤情。北堂濤書。
明顯這是一封寫給某個兄弟的遺書……楊軒略微做出判斷之後便把絲巾還給夏下霜，同時十分誠意地補上一句謝謝。
夏下霜很明確表示不用客氣，大家現在是同一隊伍，交換信息很有必要。
楊軒不做應答，權當默認。雖然心底隱隱有種猜測，這趟任務可能只有手持遺書的人才能接到，自己——很大概率上來說是在做無用功。但是管他呢，有這麼一個漂亮隊友，就算賠錢都要死乞白賴留在這兒刷好感。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夏下霜問道。
楊軒沉吟一聲：“如果想偷懶，我們完全可以守在樵夫那裏等人，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想我們最好找一下線索，如果能完整地還原這封信背後的故事，應該會有更高的評價。所以我認為，最好先從可能與這件事有關的人下手。”
“有道理。”夏下霜幾乎想也不想就表現出贊同的意思，“你剛才說到王掌柜和樵夫像是多年朋友，他現在離我們最近，要去看看嗎？”
“正有此意。”
“對了，你等我一下，我去買些東西……額……這兩天為了湊路費什麼都沒買過，現在不用走路了，錢突然多了不少，你需要什麼嗎，我可以先借你點。”
“應該不用吧。”楊軒客氣地說道，“那你現在就趕緊買一部內功吧，加的屬性挺多的。”
“嗯，我正好打算買一本內功、一本輕功還有一把劍。”
“對了，”楊軒突然開口問，“你有多少錢？”
“一千八百多，怎麼，需要？”
“我只是想起當鋪那裏有一本更好的內功，我昨天看到價格是一兩，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