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第197章 你的名字？
福克斯公爵愣愣的看着那個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屍體已經僵硬了，死法並不好看，最注重儀態的人現在髒亂的像是剛被拋棄在骯髒亂葬崗的尋常屍體一樣，讓人看了無端覺得諷刺。
書房內已經沒有人了，布雷恩家那兩個手段強悍凌厲的男人在愛麗絲死亡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離開了福克斯家。
愛麗絲說的沒錯，如果她不死，他們的確不會放過她。
他沒有立場去指責那兩個人，不僅是因為他的妻子死於自殺。
伊蓮娜已經去世很多年了，他一直以為那個美麗的女人其實一直活在自己的心裏，直到他妻子死亡的那一霎那，他才發現，他早就在不知道哪一天，把伊蓮娜從心裏放下了。
他年輕時候曾經愛若骨髓的女人，現在不過只在他心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痕，淺的幾乎快要看不清了。
而他甚至連伊蓮娜的長相，都已經不記得了。
這些年，他不曾缺少過女人，卻從不曾正眼看過自己的妻子。
而他一直以為自己有過真正的愛情，即使那屬於愛情的花瓣並沒有盛開。
但現實告訴他，這一切其實都只是他的錯覺，愛情的花早在心間枯萎，他一直看到的，不過是自己的潛意識凝聚出來的虛幻影像。
他沒有立場指責伊文和陸恩斯，因為他並沒有試圖阻止過他美麗妻子的自殺行為。
也因為，在理智上，他知道他妻子的確是死有餘辜。
可是多麼可笑，在她臨死前那短短的時間裏，他第一次正視了自己的妻子，然後似乎開始愛上她了。
乾枯貧瘠了幾十年的心臟，在看到那雙美麗的煙灰色眼睛裏濃烈到幾乎化不開的愛戀的時候，輕易的被撼動了。
這是第二次，他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心動的滋味。
可惜這心動的感覺太過細微，細微到如他這樣早以為自己是感情絕緣體的人根本就沒有在第一時間感受到。
等他從那股心悸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那個美麗的妻子，卻如塵埃般跌落，靈魂飛走，只剩下一具被她自己損毀的軀殼。
丹尼爾·福克斯想要高聲長笑幾聲，已經深深浸入骨子裏的剋制卻讓他做不出來那種行為，他無意識的蹬着愛麗絲的屍體，想要質問，想要咆哮，想要擁抱，想要親吻，但那個自私的匆匆離開人世的女人早已經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她甚至永遠都不可能有機會知道，她深愛着的丈夫，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深深的愛上了她。
“親愛的。”修長的手撫上愛麗絲冰冷的面頰，英俊的公爵面色平淡，藍色的眼睛冷的像是冬天的湖，仔細看，卻又帶着些許溫柔。
“狄娜管家。”
即使年過半百卻依舊打扮的一絲不苟的女管家看起來非常的嚴苛，深深的法令紋讓她看起來遠比真正的年齡更蒼老，也更加的不可親近。
“是的，閣下。”
“讓愛麗絲安息吧……葬禮不需要辦的隆重，她希望自己悄無聲息的走。”
福克斯公爵想起那個被愛麗絲稱為親愛的的男人，她不愛他，卻希望自己愛他，而他除了沒有得到她的愛，卻已經得到了她的全部。
指尖下冰冷的溫度讓福克斯公爵也開始覺得冷起來，他溫柔的看着愛麗絲，幫她打理了一下柔軟的髮絲和凌亂的衣衫，而後緩緩的，在她沒有溫度的唇上印上一個親吻。
“安息吧，我親愛的妻子，我會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那個名叫凱恩的男人會重新得到屬於他的財富，卻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把他和他們的孩子，放到了一個怎樣重要的位置。
“閣下。”離開了一會兒，狄娜管家重新回到了書房，她的手裏拿着一份文件，那是愛麗絲的遺囑。
“遺囑？”福克斯公爵諷刺的笑了笑：“看來她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早就猜到自己在劫難逃了。裏面都說了些什麼？”
狄娜管家翻開那份遺囑，道：“夫人只吩咐了一件事情——她要將自己的眼睛捐給一個名叫西蒙·威爾的孩子。”
“西蒙·威爾？”福克斯公爵藍色的眼睛眯了眯，手指下意識的摩挲着愛麗絲的眼睛。
這個女人自殺的時候有意識的讓子彈遠離了自己的眼睛，所有雖然腦死亡了，雙眼附近卻完好無損。
她是為了給她的孩子留下最後一件禮物？
“聽說敗家子凱恩有一個八歲的孩子，那個孩子就叫西蒙·威爾？”
“是的，閣下。”
“不。”
狄娜管家忍不住愣了愣，臉上帶着些不解：“您的意思……？”
“不用遵遺囑，我會幫那個孩子找另一雙眼睛。”
你把自己給了凱恩，幫他生了個柔軟的孩子，最後還想把那雙眼睛也送給他們？你是想用這種方法永遠和他們在一起？
不，我不會同意的。
你那麼愛我，肯定知道我是多麼自私的一個人，你的愛既然是屬於我的，那麼我就永遠不會允許你收回。你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我怎麼可能允許你把自己的眼睛送給他們？
狄娜管家忍不住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公爵閣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書房裏的溫度，是不是調的太低了？
……
港島附近一個少有人知的軍港，蘇末坐在一間黑乎乎的禁閉室內，懶洋洋的等待着程越他們把能夠提供R國生物計劃情報的人提溜到自己面前。
在軍港休息了兩天，諦聽那些人一直在和程越以及李垣嘀咕着什麼，蘇末估計他們應該在商量什麼計劃。
她對計劃內容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諦聽已經答應了她，只要是和蒙適有關的計劃，他們都會帶上她。
現在這種情況正是計劃中的一環，R國生物計劃雖然帶着R國的名頭，實際上卻是好幾個國家聯合進行的一項項目。
生物計劃所在的基地有重兵把守着，諦聽們這麼多年也只混到了一些外圍或者不那麼重要的情報，自從諦聽們從李垣那裏知道了蘇末的一些能耐之後，經常用一種幽幽的眼神看着她，看的她恨不得把那些傢伙從角落裏拎出來狠狠揍上一頓。
那麼滲人的眼神，媽的簡直能算得上精神攻擊了有沒有？！
船上和生物計劃有些關聯的人並不多，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嘍啰之外，就是傑森特、山田惠子和特拉斯神甫了。
傑森特和山田惠子都被諦聽們推進這間小黑屋裏過了，蘇末從兩人嘴裏翹出了不少情報，她現在要面對的是一向有些邪門的特拉斯神甫，這長相平平的中年男人情緒穩定態度冷靜，似乎並不對自己現在的處境趕到多麼擔心。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坐到蘇末對面，在她還沒有開口的時候，特拉斯神甫反而先說話了。
“你的猜測？”
“我一直在猜想達芙妮號應該混上了一個催眠大師，可惜我懷疑了那麼多人，卻萬萬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是你。”
說著，特拉斯神甫看着蘇末的眼神有了些變化，竟然帶着一絲羨慕嫉妒恨。
“你很羨慕我？”蘇末挑眉。
“準確來說，是嫉妒。”特拉斯神甫似乎並沒有掩飾自己情緒的想法，他用自己那雙顏色暗沉的眼睛盯着蘇末，他的眼睛雖然也是黑色，卻並不純粹，倒像是混雜了太多雜質，而顯得有些混亂污濁的黑色。
被這樣的眸光盯着，是個人都不會覺得舒服。
比被毒蛇盯上還讓人不舒服。
“我自認為自己在催眠術上的造詣很高，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和我相提並論，超過我的人根本沒有，但沒想到你居然就是其中一個。我為了研習催眠術，努力了整整二十多年，踩在四十多歲的時候走到一個新的告訴，但是你！你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催眠造詣竟然比我更深！憑什麼！”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所謂的天才，緊緊是因為天生的天賦，就把別人數年的努力襯托的一文不值！
這種人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感受到特拉斯神甫似乎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殺意，蘇末挑了挑眉：“你看起來很想殺了我？”
“當然。”特拉斯神甫眯了眯眼：“雖然你是個了不得的實驗素材，但我的確想要殺了你，從猜想到你的催眠術比我強的那一刻起，我就無時無刻不詛咒你從此失去呼吸的能力！你該死！”
“砰！”一聲巨響，披着黑袍的瘦高男人被人一腳踹上了牆壁，站在小黑屋角落裏看着兩人的諦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覺得有些肉疼。
雖然那一腳不是踹在自己身上，但看着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輕而易舉的把一個大男人直接踹飛五米遠，依舊讓他覺得有些蛋疼。
媽的，這年頭，小丫頭們都是吃什麼長大的？這丫頭簡直逆天了快！
“砰。”從牆上滑下來，撞擊在地上的悶響響起，特拉斯神甫趴在那裏好幾分鐘都沒動彈，又過了幾分鐘，才緩緩緩緩像是慢動作一樣翻了個身，整張臉因為之前拍在牆上變得青青紫紫，鼻樑也塌了，嘴角一縷鮮血吐出，模樣雖然凄慘，看起來卻更加陰森了幾分。
“我去，這傢伙的畫風怎麼跟練了亡靈魔法似的？”留在小黑屋裏兩個諦聽的其中一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冒起了雞皮疙瘩的胳膊，開口吐槽道。
“我也奇怪呢。”蘇末隨口搭上話，道：“我也不是沒見過其他催眠師，就這傢伙陰森森死氣沉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的專門收斂死屍的！”
說完，蘇末慢慢的上前兩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看着特拉斯神甫的眼神也帶着冷光。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她冷哼了一聲：“你應該對我的武力值有些了解才對，是什麼事情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罵我不會被我收拾？”
說完之後，她似乎沒有了和他繼續交談的興緻，腳尖隨便在他身上踹了幾下，破抹布一樣倒在地上的特拉斯就被蘇末弄成了坐倒在地靠在牆上的姿勢，她盯着他的眼睛，見他條件反射一樣緊閉了雙眼，雙唇再次溢出一聲冷笑。
“愛閉着眼你就閉着眼吧。”蘇末摸了摸自己手上拿着的玉簫，手上內力吞吐，一般人聽不到的蕭聲頓時把特拉斯神甫籠罩了起來，蘇末觀察着他的面色和氣息，片刻后挑了挑眉。
作為催眠大師，特拉斯神甫還是有些值得稱道的，至少他的意志力比起一般人要強上不少，就算和體魄強健身手不凡的特部精英相比，也強了不止一籌。
手腕翻轉，玉色氤氳的玉簫霧色朦朧，一絲若有若無的蕭聲在眾人耳邊響起，蘇末提醒那兩個諦聽：“閉耳。”
諦聽們：“……”
閉嘴閉眼他們都知道，但誰能告訴他們，這閉耳該怎麼做？
嘴角抽了抽，感受到蕭聲不間斷的往自己的腦子裏鑽，兩人只好死死的捂住耳朵，所幸蘇末主要針對的是特拉斯神甫，兩人雖然因為距離近而受到了一些影響，卻並不大，蘇末完全有能力讓他們在蕭聲下無礙。
“你的名字？”
“H-23。”
第一個問題只是例行公事的試探，蘇末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一個壓根想不到的答案。
那兩個諦聽也是一個激靈，頓時來了精神。
“你的名字是H-23？”蘇末皺了皺眉：“為什麼？”
“因為我是編號H的第23位實驗體。”
實驗體？
盯着特拉斯神甫那張臉，蘇末回手收了攝魂術，對兩個諦聽道：“招呼大家來開會吧，順便整理一下要問的內容，我們逮到一條大魚了。”
事實證明，特拉斯神甫的確是一條大魚，這麼長時間，諦聽對HGL（人體基因實驗室）的了解緊緊限於表面上的一些情況，很少有機會全面的認識一下這個機構。
地方被從小黑屋換到程越的辦公室，五個諦聽、李垣、鄭旭和程越坐在一邊，程越的書記官手裏拿着一張紙站在蘇末旁邊，蘇末面前被綁在椅子上的是披着黑袍的特拉斯神甫。
她緩慢的開口，聲音帶着一種奇特的韻律，這聲音傳進特拉斯耳朵里，已經完全失去對身體掌控的特拉斯神甫非常聽話的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內情說了出來，說的越多，辦公室里眾人的面色就越難看。
HGL是個介於官方與非官方之間的實驗室，說它官方，是因為這個機構是受到了好幾個國家的首肯才建立的。
說它非官方，是因為這個實驗室，對那幾個國家本身來說，本來就屬於一個機密，很多人都並不知道它的存在。
更確切一些的說，那個實驗室，是好幾個國家的幾個大佬基於自己的私心而建立的秘密試驗基地。
它通過大量的人體試驗或者生物實驗開發許多基因藥劑，這些基因藥劑有針對人類的，也有針對動物的，有病毒方面的，也有疫苗方面的。
或許這些成果有一些的確算是好東西，但更多的，卻是功效完全屬於禁藥一類的東西。
而這個實驗室最重要的一項計劃就是代號為“A”的壽命計劃。
現在HGL已經研究出了不下於十八種基因藥劑，基地里為了確定這些藥劑的藥性，關押着大量的死囚或者以非法渠道弄來的人用來實驗藥性，每天死去的人不下於兩位數。
而即使是死了，那些人也不得安寧，依舊會被當成珍貴的實驗素材被HGL妥善保管，隨時都會被架上實驗台接受各種實驗和解剖。
“這個世上果然不缺少瘋子。”蘇末面色冷沉，看着特拉斯神甫的眼神帶着冰冷的殺意和深重的嘲諷。
“你也是實驗體之一，卻無條件擁戴HGL？”
特拉斯是生物實驗的實驗體之一，大概是運氣好，他的腦域得到了開發，雖然沒有其他特殊能力，單單催眠這一項，就讓他比一般人強大太多。
而他之所以有資格走出實驗基地遊走於世界各處，不過是為了給HGL帶來更多的資金。這些資金的來源，最好的類似於布雷恩這樣的龐然大物。
“真是可悲，助紂為虐還以為自己擁有絕對的正義。”
和特拉斯打過幾次交道，蘇末不難看出他是什麼樣的人，對於這種人，蘇末沒什麼可說的，他已經被HGL洗腦了，掰也掰不回來。
“你身上有沒有HGL植入的諸如定位晶片之類的東西？”
特拉斯點頭：“有的。”
蘇末眯了眯眼：“那個東西，有監聽功能嗎？”
“有的。”
“什麼？！”
辦公室里幾個人異口同聲，面色全都變了。
如果特拉斯身上被植入了有監聽功能的東西，他們對他做的所有事情，不是全都被HGL的人知道了？
唯有蘇末還能沉得住氣，她看着特拉斯，覺得這個人就算再以為自己代表絕對的正義，也不可能是那種甘心自己的一切都被別人掌控的人，於是，她開口道：“那個晶片一直在正常工作？”
“當然沒有。”即使是恍惚中的特拉斯也露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他們以為自己對我擁有絕對的支配權，卻不知道我從來只是在利用他們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晶片？那種小東西，能夠控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