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力量

到了下午，天氣開始陰沉下來，天氣預報預測明天可能有雨。

這對溧城高中的新生來說實在是個好消息，一個上午兩個半小時的時間，站軍姿訓練讓歇了一個暑假的學生們苦不堪言。

火辣的陽光照得人頭暈目眩，汗流浹背，一動不動的標準立正姿勢，使得學生身上每一塊肌肉都感到緊張和疲憊。

中午開了空調的食堂成為了天堂，昨天吃起來不甚可口的飯菜，一下子變得很香。

在教官的注目下，大夥都悶頭吃飯，食堂里只能聽到筷子扒拉餐盤的聲音和空調的呼呼聲，再不似昨天那樣鬧鬧哄哄。

陸源一會兒就把飯吃完了，上午的訓練雖然辛苦，但對工作了一個暑假天天在外面騎車送快遞的陸源來說，站着不動實在算不上什麼。

陸源很快吃完，收拾好餐盤坐在凳子上等其他人，教官要求全班要一起吃飯一起離開。

這時他注意到坐在斜對面的白葉餐盤裏還剩着一堆飯菜，他的筷子已經放下，看樣子食堂的飯菜不和他的胃口。

“喂，吃點巧克力？”

陸源從兜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放到餐桌上對白葉說道。

白葉斜了陸源一眼，沒搭理他。

“下午還要訓練，會餓的。”

陸源又說道，巧克力棒是來學校前老媽塞給他的，生怕他軍訓時會餓着。

白葉看了看陸源，又看了看巧克力棒，說道：“化了。”

陸源一愣，伸手捏了捏巧克力棒的包裝，軟乎乎的，看來是放在褲兜被太陽給曬化了。

不過白葉還是接過了巧克力棒，下午還要訓練，學校的小賣部又沒開門，不吃東西可是會吃不消的。

“謝了。”白葉淡淡地說道。

陸源咧嘴笑了笑，沒說什麼。

……………………

中午是休息時間，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回到教室的陸源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可葛懿明卻非要拉着陸源去上廁所。

上廁所就算了，葛懿明卻不願去靠19班最近的廁所，非要去走廊另一頭的廁所。

“慢點慢點，你走慢點。”

一邊走葛懿明一邊拉着陸源要他慢點。

“幹嘛，哪個班有你喜歡的女孩子啊。”

陸源一下就看穿了葛懿明的小心思，知道肯定是哪個班有漂亮女孩子。

被拆穿的葛懿明有些小尷尬，說道：“哪兒有，就是站軍姿的時候看到22班有個女孩子的背影特別好看，我想驗證一下他的正臉是不是配得上背影。”

“又是背影，上次你說那個坐在第五排背影好看的女生……”

陸源說到一半，葛懿明立馬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因為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22班的門口，葛懿明拖着陸源放慢了腳步。

葛懿明邊走邊搖頭晃腦，假裝東張西望的樣子，不時用眼角透過窗戶朝22班掃去。

軍訓期間大夥都穿着軍訓服，放眼望去都是迷彩綠，陸源不知道葛懿明能不能找到那個背影好看的女生，可別再是個背影殺手。

等過了22班到了廁所，葛懿明抓住陸源的手說道：“看到了看到了！果然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坐在第三組中間的那個女孩！卧槽，真的美啊！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耀秋菊，華茂春松……”

興奮地葛懿明忍不住開始背起了洛神賦，陸源已經受不了他了，趕忙讓他打住，說道：“真的美就回去再看一次吧，我還想去睡覺呢。”

嘴上這樣說，其實他心裏同樣有些好奇，22班可是素質班，中考成績最好的一批學生才能進，如果真是美女，那可算得上才貌雙全了。

和鬼鬼祟祟的葛懿明不同，陸源走到22班的走廊，大大方方地朝裏面看，把目光定在了第三排中間位置。

果然有一個頭髮又黑又長的女孩子，她原本低着頭，陸源的目光掃過時她好像注意到了，不禁抬起頭朝窗外看去。

兩人目光相接，陸源看到了女孩的樣子。

似乎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看，額前遮着細碎的劉海，眼睛不太大，鼻子小巧，皮膚很白，輕輕地抿着嘴巴，嘴唇看起來有點豐滿，整體看比較可愛秀氣，距離美麗還有一段距離。

“喂喂喂，你看到沒有？我都不敢看了，被發現就糟糕了。”

過了22班，跟在陸源後面的葛懿明問道。

陸源搖了搖頭說道：“一般吧，還挺可愛的。”

“卧槽，陸大俠，你眼光太高了吧？這還叫一般，挺可愛的？”

葛懿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中的驚鴻一瞥到了陸源嘴裏成了一般，他懷疑自己的智商和陸源的審美之間必有一個遭到了侮辱。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陸源沒有和葛懿明糾纏下去，不過仔細想想，那個女孩子好像確實挺可愛的。

…………………

到了下午軍訓繼續進行，訓練項目已經變成了齊步走。

不用再站軍姿，以及變得涼爽一些的天氣，讓下午的訓練輕鬆了不少。

李強把學生們分成八個小組，每組五個人進行練習，陸源因為個子比較高，和白葉、戴浩然分到了一起。

乘着其他組練習的間隙，陸源這一組就坐在一旁休息。

經歷過昨天中午的單挑，戴浩然面對白葉已經沒有了脾氣，目光和交談的語氣里還多了幾分小心和崇敬。

白葉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每次戴浩然想和他聊兩句，他都用一兩個字回答，讓話題無法繼續下去。

“喂，校長說要進行籃球隊新人的選拔，你參不參加？你去肯定能入選吧。”

戴浩然把話題引到了校籃球隊的選拔上，終於引起了白葉的興趣，他想了想說道：“參加肯定要參加，但如果都是你這樣的水平，進這籃球隊也沒什麼意思。”

戴浩然尷尬地笑了笑，白葉這話有些傷人，不過他倒沒有生氣。

昨天回家以後戴浩然把兩人單挑的視頻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白葉深不可測，直感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喂，陸源？你跳那麼高，不如參加選拔試試？”

戴浩然把話頭轉向了另一旁的陸源，而陸源正看着天上遮住陽光的大片白雲發獃，聽到戴浩然的話，轉頭問道：“籃球真的那麼好玩嗎？”

這兩天有關籃球的事不斷闖入他的視野，回想起昨天看戴浩然和白葉單挑時，自己心潮澎湃的感覺，陸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戴浩然還沒說話，白葉卻搭腔道：“當然好玩，不僅好玩，還能掙錢。”

“你家缺錢嗎？怎麼老想着掙錢？”陸源反問道。

白葉一時語塞，本來早就準備好的話，被陸源一棍子打了回去。

戴浩然見白葉不說話了，便接著說道：“其實是可以掙錢的，現在就行。凡是進了籃球隊的，每個星期都有伙食補貼，每個月有運動津貼，如果比賽拿了名次，學校還有獎學金獎勵。像那些進了全國大賽拿到名次的，協會還有獎金。去年的冠軍獎金就是150萬，分到每個球員身上有好幾萬呢。”

這話一說出口，陸源的眼睛都直了。

昨天聽到白葉說進NBA掙幾個億，雖然很驚嘆，但他不傻，知道幾個億的錢哪有那麼好掙，心裏YY一番也便罷了。

今天戴浩然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不說那150萬，就是每個星期的伙食補貼和每個月的津貼就足夠吸引人了。

“對，我還聽說，如果進了籃球隊，就算體育特招生，入校的擇校費都能取消返還。”白葉又補充道。

他這個聽說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戴浩然也有些懵逼，返還擇校費這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真的？擇校費也能返還啊？”

陸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如果說剛剛他是有點心動，現在他已經快要被說服參加籃球隊選拔了。

這個暑假陸源心裏最在意的事，便是中考成績過了溧城中學的招生線，卻沒有過錄取線，他需要交兩萬塊錢的擇校費才能到溧城中學讀書。

許倩當然毫不猶豫地拿出了這兩萬塊錢，陸源卻為這事傷心了好幾天。

不僅僅是心疼錢，更是怪自己為什麼不多考幾分，為媽媽省點錢，畢竟家裏掙的每一分錢都不容易。

因為這件事，他才放棄了悠閑的暑假，選擇最辛苦的快遞工作，多掙點錢補貼家用，順便減輕一些內心的愧疚。

見陸源一副心動的樣子，白葉又說道：“這事兒是校長告訴我的，信不信隨你。你要想進籃球隊，我說不定可以幫你。”

這時，別的組練習完畢，李教官招呼幾個人起來進行齊步走練習，休息時間結束了。

陸源站起身，還想和白葉說點什麼，白葉卻不再理他了。

……………………

下午的齊步走練習，陸源表現的很不好，要麼和同學的步伐不一致，要麼教官喊立定了他還一個人朝前走，他顯然有心事。

“亞二一，亞二一，亞二一……立定！陸源！”

李強喊着口號，突然叫停，大喊陸源的名字。

“怎麼了，李教官？”

陸源還一臉蒙圈，不知發生了什麼，卻看到其他同學都在笑。

李強一臉嚴肅地說道：“你怎麼回事陸源，左右你能分得清嗎？”

陸源說道：“當然分得清。”

“分得清你出來，想想你剛才怎麼正步走的。”

陸源站出來，照着剛才的感覺走了兩步，走着走着發現不對勁，他踢左腳，伸出去的是左手，同手同腳了！

看樣子自己分了心，走路都走順拐了，陸源不好意思地笑了，周圍的同學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李強並沒有責罰陸源，而是問道：“陸源，你有心事啊，上午的站軍姿表現不是挺好的，之前走正步也沒問題。心裏想什麼呢？看到漂亮女孩子了？”

李強這一問，大夥又笑了，陸源連忙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那個，那個上午校長不是說籃球隊招新嘛，我就想，要不要報名。”

聽陸源這麼說，李強說道：“怎麼，想打籃球了？昨天還說不會打籃球呢。沒事，年輕人嘛，有的就是選擇機會，不要思前想後，想進就報名！”

陸源想和李強說自己進籃球隊主要是為了補貼，以及擇校費，可他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便問道：“那要是沒進怎麼辦。”

李強正色對陸源說道：“你要記住，人可以接受失敗，但不能輕易選擇放棄。知不知道這是誰說的？”

陸源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偉大的籃球運動員說的。”

陸源又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從他的話里，陸源感受到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