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生選拔
?第二天上午，溧城中學高一新生的軍訓正式開始了。
軍訓內容很簡單，就兩樣，站軍姿、踢正步。因為在學校里訓練，為了防止重大事故發生，提槍打靶是不用想了。隊列訓練便成為了最簡單有效，又安全可靠的軍訓方式。
一大早，所有的新生到操場上集合，校長朱以達站在升旗台上致新生歡迎辭和軍訓動員。
朱以達在溧城中學有個綽號叫“豬尾巴”，不是他長得像豬或者頭髮長有辮子，而是他講話、致辭有個特點，喜歡在一番話講完后再說幾句。
但每次朱以達嘴上講“再說幾句”，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幾十句、幾百句，同學們不勝其煩，便給他取了這麼個難聽的綽號。
今天新生軍訓動員，照着稿子念完動員辭，朱以達照例又要講幾句。
他從初中和高中生活的區別開講，講到他自己當年在溧城中學上學的經歷，從高考的重要性，講到晚自習要多做題，從溧城中學出了幾個高考狀元，講到川普如何當選美國總統。
朱以達講話本就抑揚頓挫慢慢吞吞，這洋洋洒洒一下就講了四十多分鐘。
早上動員大會剛開始的時候，太陽還藏在雲里，等朱以達說到軍訓對學校生活的重要性，日頭已經把旗杆的影子照的只有原先的二分之一了。
太陽下的水泥操場越來越熱，底下的學生慢慢有些受不了了，發牢騷的，亂動的，擦汗的，場面漸漸哄亂了起來。
這時，各班的教官一改昨日在見面會上的溫和可親，開始維持現場紀律。
沒一會兒，操場上安靜了不少，只剩下朱以達叨叨叨的聲音和操場邊大樹上聒噪的知了聲。
“好了，同學們，我還有一點，也是最後一點。”
朱以達一點一點又一點，眼看着太陽越來越曬，再站着不動會有體弱的學生撐不住，終於搬出了最後一點。
“之前我們主要談學習，最後我來和大家談一談興趣和夢想。每個人都會有夢想，特別是你們學生，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就有無限的夢想。想環遊世界，想拍電影，想上太空，想賺大錢。但是呢，夢想不是瞎想，夢想要有基礎，夢想要有支撐，夢想要有目標，嘴上說說沒有用。就拿我們學校的籃球隊來講，有沒有夢想？肯定有，想去美國，想做職業球員，想打NBA，結果呢，連個溧城縣的第一名都拿不到。我以前在溧城中學讀書的時候，全縣的籃球比賽，溧城中學從沒拿過第二名，都是第一！那時候那些運動員去美國了沒有？沒有，那你現在這個小目標都做不到，還談別的什麼更大的理想呢？”
朱以達把籃球隊當成了反面教材。
早些年作為溧城最好的高中，溧城地區初中優秀的籃球生都願意來這裏上學打球，學校因此長時間着溧城縣大賽的冠軍，
最近幾年，溧城中學最大的對手明光中學開始在籃球上投入大量資金，給那些籃球特長生豐厚的獎學金和補貼，明光中學籃球隊的實力逐步逼近溧城中學。
去年，明光中學先是高薪挖走了溧城中學原籃球隊教練蔣孝武，接着用蔣孝武和高額獎學金招走了近幾年溧城最有籃球天賦的兩名學生。
結果，明光中學不僅在今年的縣大賽上輕鬆擊敗溧城中學拿到縣冠軍，還在市級冬季選拔賽中進入八強，打破了溧城中學創造的市級大賽最好成績。
“所以啊，我覺得，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就要從每一件小事，每一個小目標開始做起。我看我們籃球隊就應該有一個小目標，爭取把縣大賽的冠軍給拿回來！這幾天我也是和學校的教練、老師商量過，準備組織新生們進行一次選拔，挑選一些有夢想，有能力的學生進入籃球隊，增強我們的實力水平，爭取在今年的縣大賽上，重塑溧城中學的輝煌！”
後面又補充了幾句后，朱以達又臭又長的豬尾巴終於到頭了，站在太陽底下的新生已經快要暈倒了。
陸源站在下面也有點暈，他暈不是被曬的，是被朱以達的講話給繞的。
老朱繞着繞着又繞到了籃球上，讓陸源覺得奇怪，怎麼這兩天籃球這兩字在自己跟前出現的越來越多了呢？
……………………
十五分鐘后，在行政樓三樓的校長辦公室，溧城中學籃球隊的主教練高靜對朱以達拍起了桌子。
“朱校長，您重視籃球隊是好事，但也不能亂來啊，新生選拔是什麼意思？籃球比賽是隨便找幾個長得高上去就行的？事先我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我現在天天忙着新學期訓練的事情，這下來一個什麼選拔，不是添亂么！”
高靜說起來話來毫不客氣，這個女教練的脾氣看起來是不小。
因為她老爹是溧城中學的老校長，已經退休，是朱以達的老上司。平日裏高靜叫朱以達一聲叔叔，沒大沒小慣了，發起脾氣來就敢對校長叫板。
朱以達了解高靜的脾氣，他坐在辦公桌前不動聲色，等着高靜發泄完，從兜里掏出手機，說道：“小靜啊，叔叔發個小視頻給你看看。”
“校長，你要是給女下屬亂髮小視頻，可是構成性騷擾的！”
“哎呀，不要誤會，是兩個男生……”
“校長，你還有這個癖好！”
老朱翻了個白眼，說道：“看了視頻你就知道為什麼要進行選拔賽了！”說著把視頻通過聊天軟件發給了高靜。
高靜半信半疑點開視頻，一看果然是兩個男生，其中一個她還認識，是今年籃球隊的新成員，縣初中籃球賽的最佳球員戴浩然。
視頻里，戴浩然在球場上和一個高個子男生站在球場上，周圍圍着一圈人。
視頻是從籃架子底下拍的，高靜看出來了，有人要和戴浩然單挑。
戴浩然不僅是溧城初中籃球賽的最佳球員，還是溧城中學籃球特招生選拔會上，高靜點名要的學生。
她費了不少勁，做了不少工作，才讓戴浩然同意到溧城中學打球，沒被明光中學挖走。
而那個“挑戰”的男生高靜就不知道是誰了，個子挺高，但並不是校籃球隊的。看他穿着軍訓服，應該是這一批新生。
高靜這下來了興趣，她倒是要看看，溧城中學裏除了籃球隊的人，還有誰能挑戰戴浩然。
可是看了一分多鐘，高靜就被震驚了。
第一球“挑戰者”乘戴浩然準備不足，一個急停跳投得分；第二球他從右側慢悠悠地突破，猛然發力蹭開戴浩然騎馬射箭得手；第三球又是“乘其不備”直接三分出手命中。
接着這個男孩給了戴浩然一次進攻機會，結果戴浩然最為拿手的有側突破底線後撤步跳投遭到了干擾，球直接卡在籃筐上。
3:0，毫無懸念的單挑，戴浩然慘遭零封，輸的毫無脾氣。
高靜暫停了視頻，看着朱以達說道：“朱校長，這小孩什麼來頭？”
朱以達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樓下操場上正在站軍姿的新生，卻不回答高靜的問題。
高靜這下急了，以為朱以達在賣關子，從沙發上跳起來說道：“朱校……朱叔叔，你就告訴我吧，剛剛是我太着急了，您別生氣了？”
朱以達搖了搖頭，他並不是在和高靜生氣賣關子，而是他真的不知道這小孩是什麼來頭。
見高靜還要問，他忙說道：“好了小靜，別管他是什麼來頭，他就是溧城中學的新生。瞧瞧下面，正在參加軍訓呢。你看，除了籃球隊的小孩，其他學生里也是卧虎藏龍的嘛。我進行選拔的意思，是希望能挑出更多出色的選手，小孩子們的潛力是無限的嘛！”
高靜聽了終於點了點頭，同意了校長的選拔建議，並說道：“那好，我馬上去準備選拔，那個小孩一定要讓他參加啊！”
說完高靜就一溜煙地離開了校長辦公室，跑去張羅選拔的事情了。
“哎哎哎！視頻還沒看完呢，看完，看完啊……”
朱以達還沒說完，高靜已經不見了蹤影。
“其實我是想讓你看看結尾那個小孩啊，那個小夥子，真能跳啊。”
他本來是想告訴高靜，白葉必須選入籃球隊，視頻結尾那個小男孩可以好好考察，考慮一下。
朱校長對籃球並不太懂，白葉什麼水平他看不出來，陸源那一跳卻驚艷了老朱。
……………………
到了中午，朱校長準備去食堂吃飯。
路上學校的教導主任，同時兼任五班班主任的王苛也問起了朱以達籃球隊選拔的事情。
王苛今年30歲，從教不過七年，卻已經是教導主任。他一向以管理學生嚴格而著稱，是朱以達的左膀右臂，不過這次選拔他同樣沒有從校長那裏得到消息，這讓他感覺很奇怪。
“朱校長，這選拔的事情，以前從來沒有過啊。這普通的學生里，哪裏能有打比賽的，平時打打玩玩也就算了，要去參加正規比賽有點困難的吧。”
王苛跟在朱校長身後試探道。
王苛身材魁梧粗壯，頂着一頭捲髮，被太陽曬的滿頭大汗。
不過他面粗心不粗，朱校長經常找他商量學校管理的問題，很多非教學事務都有由他負責，像學校運動隊就是他負責的範圍。
正因如此，王苛手裏的權力還是挺大的，學校幾個體育特招生名額都在他的手上捏着。
一些成績不好，體育稍微有些特長的學生家長就會通過王苛來為自己的孩子爭取一個到溧城中學讀書的機會。
之前蔣孝武出走，兩個最有天賦的學生被明光中學招走，王苛都負有責任。因為朱以達的治學政策是文化成績第一，體育方面的開支是一減再減。
去年那兩個學生都希望申請學校獎學金，王苛直接拒絕了他們，收了其他學生，反而給學校創收了擇校費。
這次朱以達的風向突然改變，讓王苛有些措手不及。
朱以達雙手背在身後，走的很快，中午他還要和幾個教官一起吃頓飯，聽到王苛的問題，說道：“上個星期參加了教育局的工作會，今年申請五星級高中的一個基本要求，就是集體體育項目要能參加地級市比賽，並能拿到名次！你說這次選拔是為什麼呀？”
說完，朱以達走的更快了，王苛愣了一下，顧不上擦汗，趕忙跟在朱以達身後直奔食堂。
朱以達對王苛其實只說了一半的話，另一半留在肚子裏沒說。
最近除了申請五星級高中需要籃球隊拿名次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NHBA全國高中籃球聯賽基金會決定增加對每個學校的補助。
這項補助過去每年都有，按照學校的規模、成績、地域綜合考量。這次又加入了一項考量內容，就是球隊陣容的完整性。
過去為了節省經費，像溧城中學這樣的縣城中學，籃球隊的人數一般都維持在8-9人，到了比賽日再拉田徑隊或者普通學生湊數，這樣每個球員分攤的費用能更多一些，學校、教練也能多拿一些。
如今，新的補助方案將根據球隊註冊球員數決定，12人的球隊才能拿到足額的補貼。像一些籃球強校甚至還分一隊、二隊，拿到的補貼就更多了。
目前溧城高中籃球隊算上高一新隊員，一共有9人，差3個滿足12人名單。
而且，自從白葉要求進籃球隊以後，老朱就在想着用什麼辦法把白葉塞進籃球隊比較合適。
現在用選拔的方式，一來可以再挑兩個球員把球隊名額填滿，二來可以不動聲色地把白葉塞進籃球隊，簡直是兩全其美的完美方案，
加上昨天他又看到白葉和戴浩然單挑的視頻，知道這個小子籃球上不簡單，便更加沒有了顧慮。
想到這點，老朱自己都佩服自己，走起來更快了，中午他要多喝兩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