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裴夕月不喜歡他說話帶着尊稱、謙稱,他已經盡量配合這個地方的說話方式。剛才裴夕月向他介紹過她是演員,而紀芷菡是她的經紀人,雖然仍有太多令他難以理解的詞彙,但是幸好他的記憶力過人,很快就記在心裏了。
聽裴夕月大致解釋過她的工作之後,墨玄深感意外,沒想到這個地方的戲子地位如此崇高,甚至還必須聘人保護自身安全。
「這人講話怎麽文謅謅的,這年頭哪來的皇宮校尉啊?你確定沒問題?」紀芷菡現在不是擔心墨玄的身手,反而開始擔心墨玄的腦子正不正常。
「他只是喜歡扮演古人而已,應該沒問題……」裴夕月自己說著都有點心虛。
「既然你執意要聘他擔任保鑣,那就先試試吧!正好也可以讓他頂着助理的工作,不過最近你被騷擾得很嚴重,所以我希望保鑣能夠先住在你的住處附近,方便就近確保你的安全。」紀芷菡心想,大不了等到發現墨玄不適任時再換新的保鑣,現在便先讓墨玄試試看,看他的表現如何再做定奪。
裴夕月的助理上禮拜才辭職,現在的確是需要一個能夠陪着她跑通告的人,雖然裴夕月也不是特別依賴助理處理生活中大小事的藝人,但是多一個人在身旁幫忙也好。紀芷菡有時會叫自己的男友在閑暇時陪着裴夕月工作,可是他們也不是隨時都有空閑。
「我記得我家旁邊那間房是空着的吧!不如紀姊就把那間房租下來給墨玄住,費用當然是由公司負責對吧?」裴夕月壞笑道,她每年為公司賺進大把大把鈔票,公司花點錢保護她的安全是應該的。
「當然。」紀芷菡佯裝出無奈的表情,這些費用只是裴夕月為公司賺的錢的零頭而已,不需要省這些小錢。
「墨玄你可以暫時搬到我家隔壁嗎?」裴夕月望向墨玄,發現他竟然看着她發愣出神。
「可以。」墨玄連忙收斂心神,剛才是因為裴夕月臉上出現的狡黠笑容和雲夕公主太像,讓他不小心看到走神了。
他在這個地方沒有親友,也沒有家,唯一認識的人就只有裴夕月和紀芷菡,住在哪裏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之後紀芷菡便去聯絡裴夕月家隔壁房的房東,詢問租屋的事情,房東表示房子之前便打掃過,隨時可以交屋。
「房東說隨時能夠入住,但我待會還有事情要忙,沒辦法和你們一起過去。」紀芷菡對裴夕月和墨玄說道。
「沒關係,我拍完這場戲就收工了,我陪墨玄去搬家,我們搭計程車過去就好,順便把房東電話傳給我,我們過去拿鑰匙時方便聯絡。」裴夕月認為這點事自己處理得來,所以並不會覺得麻煩。
「陳宥差不多該下班了,我讓他開車去載你們。」紀芷菡的男友陳宥是位室內設計師,和裴夕月也認識,把裴夕月當成妹妹一樣,有空的時候也跟着她們一起跑行程,說是有趣,能夠刺激靈感。
「好啊!那就麻煩大哥了。」裴夕月覺得陳宥就像個好相處的大哥哥,都直接喊他作大哥。
她接着轉頭對墨玄說道:「那你就先在旁邊等我把今天的戲分拍完,收工之後我再跟你一起去你家收拾行李。」
「家……」墨玄愣了半晌,他的家在南寧國,這個地方並沒有他的住所,但若是實話實說,肯定會被當成怪人。
「怎麽?你不會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吧?」裴夕月經過和墨玄的短暫相處,竟然已經覺得,若是他說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她也不會感到意外了。
「知道。」若是硬要說出一個地方的話,他家應該是自己醒來的那個地方吧?
他還記得那間屋子的主人留了封像是要了結生命的書信,所以那間屋子目前應該是沒有人居住的,他若是告訴裴夕月那裏是他家應當不會有問題。
「差點以為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呢!好了,下一場戲要開始拍了,你在這裏看着,別亂跑。」裴夕月交代完之後,便回去補拍方才被墨玄打斷的戲。
墨玄輕輕點了點頭,卻將裴夕月的話放在心裏,這個地方和南寧國完全不一樣,有太多他不認識的事物,但若是輕易讓他人發現自己並不是這裏的人,肯定會引起騷動,往後他的一言一行勢必要更加小心謹慎,他也必須快點融入這個地方。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佩劍上繫着的紅色劍穗,上頭的兩顆翠綠玉珠還分別刻有玄和夕兩個字,這是他和公主僅存的聯繫了。
公主究竟身在何處……希望公主和他一樣只是到了另一個地方,而不是命喪黃泉,香消玉殞在土石之中……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裴夕月和公主生得如此相像,這之中是否有任何關連?
【第二章】
等裴夕月收工之後,墨玄領着她一起回「家」,也就是他從昏迷中醒來的地方。墨玄的記憶力很好,還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到拍攝場地的,依着原本的路線,輕鬆就找到了他一開始醒來的那間房屋。再說,本來就距離拍攝場地沒幾步路,並不難找。
「你一個人住?」裴夕月跟着他走進家門,這間房子看起來已經有一定的屋齡了,雖然外觀斑駁,不過室內的裝潢和擺設十分整齊,可是總覺得少了幾分生氣。
看着虛掩着的大門,裴夕月有些無語,他出門都不用關門上鎖的嗎?竟然就這樣門戶大開,簡直像是在歡迎小偷來訪,他未免也太過相信當今社會的治安。
「嗯。」墨玄也不曉得這間房是否有其他人住着,但他醒來時,房裏便空無一人,而屋主留下的紙上說了自己無依無靠,他猜想應該是沒有其他人與屋主同住了。
「你去收拾一下需要帶走的東西,我在客廳等你。」裴夕月也不曉得他需要帶哪些行李,不方便幫忙他收拾。
「沒什麽要帶的東西。」墨玄面容平靜地說,他來到這個地方時就是隻身一人,現在也就過了半日,根本沒有什麽行囊需要收拾。
裴夕月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衣物、錢包、存摺、手機,這些呢?」雖然大部分的東西都能到外頭採買,但是什麽都不帶也太誇張。
墨玄沉默着,眼神茫然地回望着她。
他能理解衣物和錢包,但是她後頭說的那幾項東西他可沒聽過。
「算了、算了,我幫你收拾行李,不介意我自己進卧室拿你的東西吧?」裴夕月深呼吸了幾口氣,按捺住想掐死他的衝動。
有些人平時機靈,偏偏是個生活白痴,也許墨玄是歸類於那一類人,害她很好奇像他這樣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是怎麽生存到今日的。
她到底聘了一個多特別的人來當自己的保鑣……
墨玄突然想起屋主的遺書還放在桌案上頭,若是被裴夕月看到那封書信可就難解釋了。
「你先在這等着。」墨玄迅速走進卧室,將屋主的書信藏入自己懷中,而後才讓裴夕月進入卧室。
她也沒有起疑心,每個人多少都有些不想被人看見的東西,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裴夕月在卧室的角落找到行李箱,開始動手幫墨玄整理需要帶走的用品,而墨玄不僅不干涉,也沒任何意見,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收拾。
「錢包里有些錢和提款卡,還有這幾張證件都要帶吧!」裴夕月在書桌上看到一個褐色的皮夾,裏頭有現金和銀行卡片,而一旁還放着幾張證件,有身分證、健保卡、護照之類的,明明都是很重要的東西,這傢伙剛剛竟然還說沒有要帶的物品。「等等,你叫作趙夜生,不是墨玄?」
她發現證件上的名字全部都是寫着趙夜生,但證件照上的人的確是墨玄,只是髮型不同罷了。
墨玄的心微微顫了一下,雖然不清楚那幾張卡的用途是什麽,但上面確實印着原屋主的照片和名字。
趙夜生是留下遺書的那個人,原來他和自己的樣貌這麽相似,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心生一計,索性暫時借用一下趙夜生的身分。
「我是叫作趙夜生,但我比較喜歡別人喊我墨玄。」他連忙反應道。
「這樣啊!那我就繼續叫你墨玄了,不曉得為何墨玄這個名字聽上去稍微親切一點,和一身黑衣的你很相襯。」裴夕月點點頭,有些人喜歡取綽號,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錢包和證件你自己收着,這些重要物品隨身攜帶比較好,別隨便扔在桌上。」
證件和銀行卡弄丟後還要重新申請,像他這樣門戶大開,還把重要物品丟在觸眼可及的地方,怎麽想怎麽危險。
她的心裏再一次認定了墨玄是個生活白痴的這件事,要不是他的眼神單純,就像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東西的話,她會覺得他在裝傻。
墨玄怔愣了片刻,他自小是個孤兒,義父姓墨,而他在義父家中的孩子裏排行第五,義父便替他起名叫作墨五,可是在第一次見到公主時,公主賜了「墨玄」這個名字給他,公主說墨五聽起來太普通了。
「墨五聽起來好平凡,看你一身黑衣黑褲,從今往後你就叫墨玄,又是墨又是玄,和你這身黑衣很襯,墨玄,你可要好好保護本宮。」
那年的雲夕公主十歲、他十九歲,兩人初相見,根本沒想到日後會結下不解的情緣。
那時的他原以為備受寵愛的一國公主會難以相處,後來他才漸漸了解,公主在人前雖然常常擺出公主的架式,但私底下不過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