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誕不羈
宜陽縣的老百姓們過着平靜瑣碎的日子,五百里之外的長安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尚書令安又傑就很發愁,陳玄帝繼位三年,做了三件震驚朝野的‘大事’。使得他們這些老臣每日唏噓不已、惶惶不安。
第一件是剛登基就強行納了工部侍郎王延吉的正妻為美人,導致王延吉大喊着‘臣不願為天下人恥笑,寧死以孝天下”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
氣的陳玄帝差點兒劈了龍椅,大聲呵斥‘天下都是朕的,何況一個女子’。
若不是安又傑等跟隨先帝打天下的忠臣們死諫,陳玄帝還打算誅了安家三族。
第二件發生在登基的第二年,高麗使節來訪,迎接官宴上高麗舞姬表演了鼓上舞,陳玄帝當場舞性大發,堅決也要試一試。
此次宴席皇帝號稱要展示大陳朝國威及形象,安又傑等老臣被嫌棄形象不佳未有出席。因此當時竟無人敢阻止陳玄帝行此荒誕行徑。
結果大陳朝堂堂皇帝一頭掉進被自己踩爛的皮鼓內摔了個四仰八叉。大陳朝國威和形象在高麗國面前展示的異常豪放不羈。
第三件更離譜,就發生在幾月前,太后六十大壽,舉國歡慶,宮中請來了長安名伶‘小梅香’。
皇帝再次表演欲強烈爆發,竟塗脂抹粉穿上戲裝為太后演了一出,本來這行徑解釋為盡孝道倒也勉強。
偏偏戲詞裏有一句‘當世天下唯我一人”,這個‘小梅香’也不知是腦子抽了筋還是想報私仇,竟然假裝不知唱戲文的是皇帝,一巴掌扇在了陳玄帝臉上,還爭辯說“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唯皇上一人才對,你算什麼人’。
陳玄帝本來要殺人,聞聽此言竟然哈哈大笑稱讚他說得好,還賞了他隨時進出宮的令牌。
氣的太后當場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皇帝一年一出荒誕不羈的大戲,又喜歡偏聽偏信,安又傑等老臣忠言逆耳,一日更比一日不受皇帝待見。
陳玄帝最近又想出了新花樣,長安呆膩了,想要南下體察體察民情。
工部尚書紀林運乘機進言,稱應在南部修建行宮,為南下視察做好準備。南京為六朝古都,也是龍氣聚集之地,在此修建行宮可彰顯我大陳朝之昌盛繁榮。
皇帝大喜,今日在朝堂上竟沒有詢問一下三公及六部的意見,直接下旨准了。
安又傑等老臣據理力爭,最終無果,老頭兒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在金鑾殿上暈過去。
回府的路上,老爺子越想越覺得悲從心中來,估計自己終有一天會像御史台官員一樣撞死在金鑾殿上。
到了府門口,聽家中老奴稟報在國子監上學的小孫子安亦池放田假回來了,老爺子的心情才好了些。
安又傑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兩個兒子又為他添了三孫子三孫女。
雖說個個都孝順醇厚,但數這個排行第三的孫兒安亦池心性上最為圓融通達。
三孫兒三歲起學文,四歲上習武,他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假以時日,這個孫兒必定會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肱骨之臣。
一年前三孫兒以十三歲稚齡入了國子監讀書,是國子監三十年來年紀最小的置生。因此安又傑對這個小孫子極為滿意也最為愛護。
再說宜陽,三日後,墨池便赴了曹雨梅的詩社之約。
曹雨梅的父親曹夫子是個舉人,當年連考七年都未過會試,已過而立之年的曹夫子終於心灰意冷,就在家鄉娶妻生子后開辦了學堂‘溫書院’。
墨溪就在‘溫書院’上學。
這個詩社是曹雨梅三年前仿照長安閨閣女子流行的詩社建起來的。
以往墨池便受不了詩社裏那些女子的無病呻吟。
曹雨梅卻批評她,女子間該有的交際一定得有,連長安女子都是如此吟詩作對,她不應該顯得那樣突兀不合群。
她覺得有理,便三不五時的參加參加詩社的活動,也做過幾首傷春悲秋的小詩,與眾人一起莫名其妙的感嘆傷感,似乎那樣才是閨中女子應有的嬌柔模樣。
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幼稚可笑。
詩社的活動安排在酉時,地點就在‘溫書院’。
墨池來的有些晚,書院的小院子裏,詩社裏的八九位成員正在涼亭里研墨寫詩作畫,不遠的桃樹下還燃起了一個紅泥小火爐,小火爐上的茶壺‘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
一旁招呼着小火爐的女子熱的滿頭大汗,卻仍然故作風雅的準備好了茶具,準備等水開后樹下烹茶。
她的丫鬟在旁邊替她打扇,卻似乎沒什麼效果,女子熱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與曹雨梅交好的都是這般裝腔作勢的女子呢?
難怪以前無論如何也融不進這個圈子,常常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母親那時總擔心的說;
池兒,什麼時候你也能做個心有七竅的玲瓏女子呢!若你說話懂的婉轉一些,做事懂的迂迴一些。就算把你嫁進長安城的高門大院裏母親也不但心啊。
曹雨梅正在提筆作畫,看見墨池便招手笑道:“墨池,你來晚了。得罰你才行呢!”
墨池也笑盈盈的走過去,與眾女子打了招呼,兩年未來過此處,詩社的成員又增加了幾位,曹雨梅一一為她介紹。
到其中一位年紀與墨池相仿的綠衣女子時,曹雨梅的聲調提高了半分,胸膛也挺高了半分道:
“墨池,姐姐可要隆重的介紹一下這位妹妹,這是元縣令家的二娘子,元瑤妹妹。你可以叫她瑤兒。”
綠衣女子五官嬌媚,卻因為滿臉傲然驕縱之氣生生的破壞了嬌媚的美感,她斜看着墨池道:“不知這位是誰?”
她說話的時候,身邊的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丫鬟汗流浹背的不停給她打扇,看起來着這打扇的動作已經維持好一會兒。
墨池皺眉,亭子裏眾位娘子加上丫鬟,總也有十數位,難道就無人看見,那青衣的丫鬟臉色蒼白、已經有些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