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舒念初縮了下身子,睫毛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說:「我……」

「我和你爸都知道了。」舒太太打斷她,來到小小的客廳里,重重地坐到沙發上,「嘉若的爸媽也知道了,你們可真幹了件好事啊。」

立在一旁的舒念初將頭埋得更低了,她向來都畏懼這個名義上的媽媽,在媽媽面前她是不敢說一個不是的。

「怎麼不說話了?」舒太太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舒念初。

舒念初戰戰兢兢地抬頭,小臉蒼白,她抿了抿顏色惶淡的嘴唇,頗為無奈地說:「嘉若哥他有另外喜歡的人了……」

舒念初一說完,立刻垂下眼帘,其實這句話她並不想說,但也明白這是事實,這段壓抑的婚姻她撐了這麼多年,一個林梓卻壓垮她了。成人之美成了她最後的遮羞布,着實有些諷刺。

舒太太聞言一愣,她極為吃驚地說:「這就是你和他離婚的理由?」她像叮着外星人一樣盯着舒念初,語氣變得十分嚴厲,「舒念初,你是蠹貨嗎?就因為老公有外遇就和他離婚,你這樣的身分說出去只怕會被人笑死。」

舒念初渾身僵硬,她睜大了眼晴,不敢置信地看着舒太太,「媽,你在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哈哈。」舒太太緊繃的臉忽然鬆懈了,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無視舒念初吃驚的眼神,也顧不得維持一個上流社會富家太太的應有的儀態,整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等舒太太笑夠了,她終於好心地解釋了舒念初的疑惑,神情就像川劇變臉一樣,一瞬間就換了,「你果然和你那個媽一樣天真啊……」舒太太語氣冰涼,帶着明顯的嘲諷。

聽到舒太太提生母,舒念初不禁皺眉。

舒太太繼續道:「舒家是什麼地位,杜家又是什麼地位,杜嘉若又處在什麼位置,就算杜嘉若沒有向外發展的意思,你以為就沒有女人黏上他了?發現一次就受不了了,以為自己是什麼身分?兩家連姻,就被你用這樣隨便的理由給斷絕了!用腦袋想一想,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老了還跟活在夢裏一樣,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看看還能不能……」

「不能!」舒念初打斷舒太太,雖然整個人都在發抖,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退盡了,可還是努力地回視着舒太太陰沉得可怕的眼神。她一字一頓地說:「媽,你說得對,我確實和我親生媽媽一樣天真,所以我不能。」她再也不要和杜嘉若牽扯上關係。

「無可救藥的義貨。」撂下這句話,舒太太踩着高跟鞋憤憤地萬開,留下一臉茫然的舒念初。

良久良久,當舒念初忽然發現天色都暗下來的時候,才拖着麻痹的雙腿坐到了沙發上。她腦袋還是無法深入思考,可舒太太的話語還清晰地在腦袋裏回蕩着,一字一句就像冰冷的水潑到她的臉上,卻還是讓她無法清醒過來,但她卻明白舒太太的意思。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是永遠不需要愛情的,一種是吃不館飯的窮人,另一種是享受着極致奢靡生活的富人。她的爸爸就好比後者,他最喜歡的就是追求新鮮與刺激,玩最刺激的賽馬、玩無數漂亮的女人,這些對他來說都唾手可得,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平凡人的那些情情愛愛。

看着一個女人逐漸枯菱、凋零,對身為天之驕子的爸爸來說實在太委屈了,可惜她的媽媽實在太笨,以為用孩子就能拴得一個浪子回頭,卻不料臨死時,都沒有等到爸爸回頭看一眼。這是她媽媽的悲哀。

然而舒太太就比她媽聰明多了,舒太太和她的爸爸就好比演技絕佳的戲子,表面是恩愛夫妻,背地裏又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很多人都艷羨着舒太太,比起男人淺薄的情愛,珠寶、皮草才是最真實的,所以舒太太當然有資格嘲諷舒念初,在過着奢華生活的同時,又妄想着情愛。

可舒念初又有什麼辦法呃?她本質是個平凡人,她只是渴望一段完整的愛情,她沒有演戲的天分,所以杜嘉若這樣的男人,她配不上,她也不去想了,她已經和他離婚了,他們沒有任何瓜葛。

自從舒太太來過的那天之後,舒念初更加努力地找工作,她的學歷不高,進到什麼大型企業是不用奢想了,思來想去,這些年來她唯一有所長進的就是做甜點的手藝,也考過證照。她在求職網站上找來找去,終於找到了一家頗為合適的甜點店,立刻打電話過去,那邊的人說可以過去試試,她興奮得當晚差點失眠了。

第二天起來打扮的時候,舒念初還特地換了一支口紅的顏色,這彷佛代表新生一樣。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類似於面試的事情,她年紀不小了,卻似乎比那些新鮮人更緊張。她坐着捷運里的時候,手心裏都是汗。不過當她真正見到甜點店的老闆時,反而是驚訝多過緊張。之前她打電話的時候,就覺得跟她對話的人聲音頗為熟悉,只是大概記憶太過遙遠,讓她一時想不起來,卻想不到原來是這個人。

坐在舒念初對面的年輕男人一如往昔的清俊、斯文,他似乎並沒有太過吃驚,表情非常平和,笑容和少年時一樣純凈。他笑着說:「小念,好久不見。」

舒念初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這些年來她除了在做甜點這方面有長進,其他方面都退步了,尤其不善於處理老同學見面這種事,比起對方的從容大方,她只是尷尬地笑笑,「之、之恆,你也好久不見。」

宋之恆挑了挑修長的眉,笑道:「你好像變了。」

舒念初愣了下,有點乾澀地接話,道:「變了嗎?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是這家店的……」她明明記得當年高中畢業時,宋之恆的數學成績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當時杜嘉若畢業了,數學老師在惋惜了一陣后,立刻將誇讚的焦點轉移到宋之恆的身上,這一誇就誇到了畢業。舒念初以為宋之恆升學後會繼續在數學方面深造,卻不料多年後他居然成了甜點店的老闆,這些年她都沒有聯繫過高中同學,果真世事難料。

比之舒念初的困惑不解,身為當事人的宋之恆當然從容、錆定得多。他聳聳肩,「我也是最近才接手這家甜點店的,之前的工作太枯燥,這個自由點。」

舒念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多年不見,他們自然聊了許久,但無非都是些瑣事,兩個人都刻意地迴避着關於對方的私隱。舒念初是覺得沒什麼好談的,這些年來她就像一株向日葵一樣,整天圍着杜嘉若這顆太陽轉,如今雖然清醒過來了,但到底是留了傷疤,不想再去碰了。卻不料宋之恆還是提起了,他在談一些他們讀書時的趣事時,忽然停頓了,隨即話鋒一轉。

「我之前聽說你和杜嘉若結婚了,現在過得怎麼樣?」宋之恆平平淡淡的語氣,就像是談論天氣一樣。

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舒念初愣住了。

宋之恆大概是沒想到舒念初是這個反應,原本微微笑的面容逐漸變得尷尬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小念,我是不是……」

舒念初被他的表情逗樂了,她忽然覺得也沒那麼難以啟齒了,便笑笑說:「是的,不過我現在和他離婚了。」

安靜了幾秒鐘,宋之恆的表情就像一面龜裂的牆,一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倒是舒念初比他淡定,她極為吃驚地看着宋之恆微微冒冷汗的額角,有些擔優地問:「之、之恆,你這是怎麼了?」

宋之恆立刻用力晃了晃腦袋,他這大幅度的動作又嚇了舒念初一跳,她現在怎麼覺得好像是他遭受了離婚的重創一樣。

不過幾秒鐘后,宋之恆總算恢復了從容,只是那雙黑黝的眼晴顯得特別明亮,好像是盛滿極大的喜悅一樣。他清了清嗓子,頗為愉快地說:「小念,你要不要先試做一下甜點?」

舒念初怔了下,這話題未兔轉得太快了,不過人家也是給她台階下,他們聊了那麼久,差點就忘記正事了。於是她也收斂起了各種複雜的心緒,極為認真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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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婚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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