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玉玉垂下了眼瞼,「並沒有,皇上多心了。」
謝元德盯着她看了許久,終究捨不得對她發火,於是他放開她,大步走開了。
何玉玉一個人坐着生悶氣。
「留蘭。」謝元德走到院子裏,喊了一聲。
留蘭從房間裏跑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跪下,「皇上。」她感受到皇上渾身籠罩着讓人害怕的冰冷氣息,彷佛隨時能將人凍斃。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是朕不知道的?」謝元德冷冷地問道。
留蘭大吃一驚,嚇得瑟瑟發抖,「回、回皇上,上回娘娘在花房遇到了吳小姐,吳小姐……吳小姐說了一些廢妃的事情。」
聽完她的話,謝元德徹底震怒,「為何不稟告朕!」
留蘭嚇哭了,一個勁地磕頭求鐃,額頭在堅硬的地上磕得砰砰作響。
何玉玉在內室里連喚了留蘭幾次,雖然有旁的宮人應着,但何玉玉使喚留蘭慣了,也不愛用其他人,便問宮人們留蘭哪裏去了。
外頭皇上正在發火,宮人們不敢隱瞞,便將實情報與何玉玉,何玉玉一聽,連忙拎着裙子出來,正好看到留蘭哭得哀哀欲絕。
何玉玉還有真有點怕留蘭就么磕頭磕死了,又站在一旁略聽了幾句,聽出謝元德似乎是在為那日她在花房裏偶遇吳芳君的事而大動肝火。何玉玉鼓起勇氣開了口,「皇、皇上,是我讓她隱瞞的。」
謝元德轉過頭,怔怔地看着何玉玉。
「皇上日理萬機,這點小事又何必放在心上?」何玉玉低聲說道,心裏卻苦澀異常。哪個女子不想與夫君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雖說她與他成親不久,她還沒有愛上他,卻也曾在大婚那日在心中告訴過自己,沒關係,她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愛上他的,但又怎麼會想到,她竟是個替身。
「哦,是你讓留蘭瞞着朕的?」謝元德的眼神完全冷了下來。他的眼神冷酷得可怕,聲音如金屬一般冷硬,不帶絲毫感情,何玉玉心裏突突地狂跳了起來。
「玉玉,你是一囯之母,是朕的皇后,也是要陪朕走完一生的人……可你三番兩次推開朕不說,有事還要瞞着朕?」謝元德拚命地剋制着自己的怒意。
何玉玉咬着下唇,垂下眼,「並不是多大的事,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好,好好好……朕得了個賢后,無話可說,實在讓人無話可說。」她的冷淡,成功地掲去了謝元德拚命偽裝着的不介意,滔天的怒意齊齊湧上心頭,他勐喘了幾口粗氣,努力制住自己不要再說任何傷害她的話,然後拂袖而去。
何玉玉頓時有些心煩意亂。什麼後宮雨露均沾的,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但她卻並不後悔激憤了他。謝元德,你把我當成肖氏的替身是嗎?呵呵,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就已經決定好,今生只做你的皇后,僅此而已。至於妻子嘛……何玉玉露出了慘然的笑容,也沒有心思再去理會留蘭,有氣無力地走進了內室。
謝元德連兩天沒有去鳳藻宮了。原先去鳳藻宮請安,企圖巧遇他的妃嬪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沈昭儀最先有了反應,第三日便以公主身體不適為理由不去請安。王美人一向唯她馬首是瞻,也尋了理由不去。只有李美人依然如同往日,笑咪咪地去陪着何玉玉聊天、用膳。
送李美人離開之後,何玉玉招了招手,把留蘭叫到面前來,「你今天的臉很難看。」
留蘭一直真着一張臉,聽她開口,忍不住抱怨起來,「這沈昭儀和王美人也真是太勢利眼了,皇上不過兩天沒來,就敢在娘娘面前拿喬。」
何玉玉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人之常情罷了,我都不氣,你氣什麼?」
留蘭噘着嘴不開心,「她們都忘了娘娘怎麼幫她們的了。」
「不還有李美人嗎?夠了。」
「娘娘,要不您熬個甜湯吧,奴婢替您送去慶元宮……」
「好了,別說了。」何玉玉阻止她繼續再說下去,她不想聽任何關於謝元德的話。
謝元德不來,何玉玉的時間便非常充足,去太后那裏請完安后,回去鳳藻宮吃早飯,李美人正好過來陪她聊天,接着吃午膳,然後下午去逛御花園、曬太陽、發獃等等。
一天天就這麼過去了,大半個月以後,幾乎整個皇宮都知道,繼皇后失寵了,就連在宮外的何尚書也知道了,他想辦法求了謝元德,見了何玉玉一面。
聽完何玉玉的話,何尚書沉默了一會,最後讓她注意身體,其他一個字都沒說。
送走何尚書,何玉玉的心情變得不那麼平靜了,她這樣跟謝元德冷戰,她自己是舒服了,可父親怎麼辦?嫁進宮一個月不到就失寵的女兒,比不嫁更讓他難堪吧。是不是要向謝元德示弱一下?可是那樣做的話,她心裏很不舒服啊。何玉玉糾結了。
父親走了以後,何玉玉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是自己儆得不好。畢竟她嫁的夫君,是一國之主,而她不僅僅只是謝元德的妻子,更是大越國的皇后,所作所為不但為六宮表率,更是天下婦人的榜樣。
再說了,謝元德這個人,在之前她還沒入宮,尚待字閨中的時候,父親每跟她說一門親,這個皇上都要來搗亂。那現在,她跟他冷戰,他會不會為難她父親啊?哎,所以說還得她先去破冰才行。可是要去找謝元德,也不能就這樣空着手直愣愣地衝過去,得找個理由或者藉口才好。
何玉玉想了想,從嫁妝裏面挑了一幅畫,打算送給他。何玉玉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畫,才依依不捨地將畫捲起放好,讓留蘭捧着,兩人一塊往謝元德所居的慶兀呂走去。
只是剛走到了慶元宮的門口,小太監便上來回話,說皇上不在。何玉玉愣了一下,心想都這個時候了,他也該下朝了,怎麼還沒回來?莫非他又去了沈昭儀那裏?
何玉玉想着前頭有個和他情深義重的廢妃,身邊還有給他生了個小公主的沈昭儀,還有王美人和李美人幾個。呃,好吧,李美人打定主意想出宮,所以她不算。另外還有一個素末謀面,資歷最老的賢妃……哎,他的女人怎麼這麼多?
何玉玉心裏莫名其妙地就多了幾分煩躁,再加上她本就不是心甘情願的來,這會子撲了個空,心裏就更委屈了,此時不禁垂着頭,無精打釆地帶着留蘭慢悠悠地往鳳藻宮走。
不料,才走到御花園,便聽到小太監氣喘吁吁地喊皇上來了,再一回頭,果見謝元德急匆匆地邁着大步趕來,身後的小太監都跑得都快斷氣了。
「皇上。」何玉玉趕緊站定,朝他行了一禮。
謝元德捉住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然後盯着她看,滿眼都是不敢置信的驚喜,「方才你去找朕了?」
謝元德的目光簡直熱得妁人,饒是何玉玉正與他冷戰呃,卻也有些受不住,便垂了頭,低聲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
謝元德看到留蘭手裏抱着個長條型的錦盒,追問道:「就是什麼?」
留蘭機靈地答道:「回皇上的話,我們娘娘在宮裏閑來無事,找出一副字畫來,覺着這畫真不錯,本來拿過來請皇上一同鑒賞的,不料竟不巧得很……」
謝元德道:「拿來看看。」說著,他便率先走到了一旁的亭子裏。
何玉玉有些臉紅,但在留蘭的示意下,還是跟了過去。
留蘭殷勤將那幅畫展開,平鋪在亭子裏的石桌上,然後又朝帝后告罪,「今兒日頭好,不如奴婢去取些茶果來,皇上和娘娘在這裏賞一回畫?」
何玉玉沒吭聲,謝元德淡淡地嗯了一聲。
留蘭領着小太監跑了,留下何玉玉與謝元德單獨相處。
何玉玉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討好男人,只好指着那幅畫,對謝元德說道:「皇上,這是世外高人六覺道士的九松圖。六覺道士是位隱士,他不願意畫作傳世,常常是畫完就燒掉。」她極力想證明這畫作的珍貴之處,然而不知為何,她越是說得詳細,謝元德的表情就越來越冷。
「你先說說你這幅畫是怎麼得來的?」謝元德幾乎咬牙切齒地問出□。
何玉玉眼神一黯,頓了頓,才開口道:「是一位舊友送我的。」
「故人?」謝元德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