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一會,謝元德停了手,示意留蘭捧了銅鏡過來,何玉玉只朝鏡子裏看了一眼,便有些滿意了,不由得低下頭微微一笑,面色緋紅。
二人收拾好之後,一道去了太后的瑞和宮中。
花廳里,太后坐在上首閉目養神,手裏慢條斯理地把玩一串檀番木佛珠,下來兩邊坐着太妃們。太妃們說說笑笑,氣氛融洽又和諧。
小太監進來通報,帝後來了。
太后睜開了眼晴,太妃們紛紛收了話頭,好奇地盯着門口,等着二人進來。
一進門,何玉玉便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只見太後端坐在上座,身旁還坐着個穿着紅衣的圓臉少女,也不知那少女跟太后說了什麼,太后笑得前俯後仰的。
除此之外,旁邊遷有好些太妃們相陪。只是這些太妃們盯着何玉玉的目光,先是一怔,繼而又露出了恍然大牾的表情。
何玉玉緊張了起來,手心裏出了汗。陪在她身邊的謝元德忽然伸出手,牽着她,帶她走到了太後面前。
宮女連忙拿來蒲團,擺在二人面前。
坐在太後身邊的紅衣少女吳小姐便避讓到了一旁。
帝后二人跪下,給太后磕頭行禮。
太后原本還笑咪咪的,也不知為何,待看清楚何玉玉的模樣以後,眼神突然變得有複雜。她打量了何玉玉一番,淡淡地道:「嗯,是生得好……難怪昨兒皇上還親自去宮門處迎你呢。從咱們大越國建朝至今,祖上還沒有過這樣的規矩呢。」
何玉玉心頭一驚,聽太后這語氣,像是不喜歡她,這是為什麼?不等她多想,耳朵里就聽到謝元德笑道:「母后,玉玉親手做了些東西,想孝敬你。」
何玉玉連忙點頭,「東西粗鄙,還望母后不要嫌棄。」留蘭忙將東西捧了上來,是一雙軟底絲鞋和兩張綉牡丹的帕子。
太后看了一眼,覺得綉工不錯,臉色緩和了些,對旁邊的宮女遺:「皇後有心了,收起來吧。皇后快起來,看賞。」
有個嬤嬤遞了個盛着禮物的托盤過來,何玉玉謝過恩,命留蘭收了,這才起了身。
吳小姐過來,親親熱熱地向謝元德請安,一口一個皇上哥哥,聲音嬌滴滴的。
而太后、太妃們的視線一直聚集在何玉玉的身上,讓她很是緊漲。但不知為什麼,這位吳小姐只顧着和謝元德說話,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過何玉玉。
太后也順着吳小姐的話,和大夥嘮了會家常,然後就端起了茶水。太妃們看懂了太后的送客之意,紛紛告辭。
太后將帝后都留了下來,吳小姐卻依舊陪在太後身邊。
「皇上,哀家已經如了你願,讓皇後進了門,那芳君是不是也該入宮了?」太后忽然沉下臉來說道。
何玉玉一怔。芳君是誰?什麼入宮?
「姑姑。」吳芳君適時地嬌嗔了一聲,俏面含羞。
何玉玉恍然大悟。哦哦,芳君是吳小姐的閨名,那入宮……不對啊,吳芳君現在不就在宮裏嗎?那這入宮……
謝元德看了何玉玉一眼,說道:「母后,兒臣娶妻尚不足三日,您現在說這個,是不是不太妥當?」
太后蹙眉,盯着何玉玉看了半日,面露不愉之色,「記着你自個說過的話吧。」頓了一頓,她又不高興地說道:「都退下吧,哀家要休息了。」
「姑姑,您又頭疼了?芳君給您按按……皇上哥哥,您就放心把姑姑交給芳君吧,芳君會好好侍候姑姑的。」吳芳君嬌滴滴地說道。
謝元德沉下臉,向太後行了禮便離開了。
何玉玉按壓住內心的波瀾,也跟着他一塊向太後行禮,然後又跟着他一塊出了瑞和宮。
從瑞和宮出來,何玉玉的心涼到了極點。她忍不住想着,自己突然當上了皇后是有原因的,剛剛聽太后與皇上之間的對話,原來皇上娶她是有條件的,其實她是皇上和太后賭氣的棋子,所以太后不喜歡她嗎?而且太妃們對她的態度也很奇怪,看着她的眼神都很複雜。
謝元德看了她一眼,似有萬語千言想說,奈何此時已到了要上朝的時候,而最近國事紛雜,可耽誤不得。而何玉玉只覺得心裏悶悶的,既然他不說話,那她也不想說話。
二人就這麼默默地站在瑞和宮門口,過了好一會,謝元德突然鬆了一口氣,對她說道:「玉玉,這世上你只要信我一人就好。」
何玉玉不明白,抬頭看向他。
「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我會早些回來。」他交代她道。
她垂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謝元德帶着宮侍匆匆離開,何玉玉則帶着留蘭往鳳藻宮的方向走。
走在回鳳藻宮的半路上,何玉玉看到了花房,反正心裏正鬱悶着呢,不如忽去花房那邊坐坐。她得好好想想為什麼謝元德對她這麼好,而太后對她很不喜歡,就連太妃們也似乎對她有所顧忌,還有那個吳芳君又是怎麼一回事。
「娘娘、娘娘,您要去哪裏?」何玉玉走得很快,留蘭有點跟不上。
「花房。」
何玉玉來到花房,正抬腳準備進去,卻被人攔住了。
「你怎麼來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
何玉玉定睛一看,吳芳君?她奇怪地看了看後面,吳芳君不是在幫太后按摩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花房這?該不會是吳芳君是故意趕到花房這來攔着自己的吧?
還沒等何玉玉想明白呃,吳芳君已經繞着她走了一圈,還笑着搖頭嘆息,「可憐、可伶。」
何玉玉心裏一動,她是皇后,為何吳芳君說她可憐?
留蘭的臉色發白,對何玉玉道:「娘娘,我們先回去吧。」
吳芳君瞪了留蘭一眼,然後繼續圍着何玉玉轉圈子,又說道:「何小姐,想必你也不曉得皇上哥哥為何突然就娶了你,是不是?」
留蘭忍不住伸手去拉何玉玉,娘,我們走。」
「為什麼?」何玉玉看着吳芳君,皺眉問道。
「娘娘。」留蘭急了,低聲說道:「難道您忘了,皇上剛才是怎麼跟您說的嗎?」
何玉玉一怔,方才趙元德的話在她耳邊回蕩,玉玉,這世上你只要信我一人就好。
何玉玉點點頭,跟着留蘭離去。
吳芳君卻在她身後咯咯地嬌笑,「真可憐,當個替身還當得那麼開心。」
何玉玉步子一頓,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着吳芳君,問道:「你說什麼?」
芳君挑盾笑道:「知道這花房誰的嗎?這是廢妃肖氏的。想知道為什麼滿京都的貴女個個都傾慕皇上,可到了最後,皇上卻選了你這個老女為妻嗎?那是因為你與肖氏有七八分相似啊。」
廢妃肖氏?何玉玉渾渾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麼回鳳藻宮,她滿腦子裏都是吳芳君的話。
花房是廢妃肖氏的,難怪他不許她來花房。她何玉玉與肖氏有七八分的相似,難怪皇上聘了她為繼妻。所以他娶她,是因為她和肖氏生得像嗎?他對她那麼好,是因為他把她當作了肖氏,才導致太后、太妃們對她的態度才那麼奇怪。所以總歸一個結論,她只是一個替身?
何玉玉心中又悲涼又憤怒,她得到的一切原來只是因為一張和別人相像的臉。可是她並不稀罕得到的這一切。如果她早知道原因,她寧死也不會答應進宮的。
留蘭見何玉玉的臉色不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想了想,鼓起勇氣上前,開口,「娘娘,燕窩熬好了,奴婢去盛一碗來吧?」
何玉玉緩緩抬頭看她,眼神冷淡至極。
留蘭大驚,連忙跪伏在地,瑟瑟發抖,「娘娘,奴婢以後不能伺候娘娘了,奴婢這就去了。」說罷,她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起身退出去。
你去哪裏?」何玉玉蹙眉,留蘭說話怎麼奇奇怪怪的?
留蘭半隻腳已經踏出了門檻,聽到她的聲音,連忙將腳收了回來,轉身在門口跪下回話,「奴婢失職,給娘娘添堵了,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掖庭自領死罪。」她眼眶紅紅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眼中隱有不舍之意。皇上讓她伺候好皇后,她卻讓皇后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她死一萬次也不能彌補這個過失。
這……她什麼時候讓留蘭去死了?何玉玉蹙眉,「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留蘭惶白着臉說道:「留蘭讓娘娘聽到了那些不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