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6章 咒罵
回程改道,走水路的時長比來時要短,可最快也要在船上呆小半個月。煙波浩渺,碧水如沸,奔流不息,曲曲折折地穿過高山,越過平原,途經千里,無數礁石森然林立,每當波濤洶湧而去,便如萬馬奔騰,帶起陣陣涼風。陽光和煦的日子,兩岸風景如畫,綺麗動人。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坐在船艙外看風景,每當這個時候沈潤就會讓人在甲板上支一張遮陽棚,和晨光坐在遮陽棚下喝着茶偷閑。乘船航行的日子沒有太多玩樂,晨光帶上船的閑書很快就看完了,連不愛看這些雜書的沈潤也因為太閑全都看了,看過之後還很不滿,連着在晨光的耳朵邊批評了三天,說這些雜書宣揚玩物喪志,傷風敗俗,誤人子弟。晨光聽久了,總覺得他是在不爽書里的人太膩歪,就差罵紙中人不要臉了。沈潤因為才子佳人的戲碼看太多,心裏不痛快,決定用練字來陶冶一下情操,修身養性。晨光坐在遮陽棚下吃玫瑰酥,看着他興緻勃勃地在桌上鋪了紙,支了一排的墨筆,還特地挑選了一塊很符合周圍美景的鎮紙。他儀式感十足地凈了手,因為她討厭人為的香氣,倒沒擺香爐焚香。他站在桌前,神情嚴肅,一雙好看的眉因為專註微微蹙起,墨筆在陳鋪的細紙上滑動,一勾一勒,乾淨利落,執筆的手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甲板上安靜,唯有細細的風聲,和晨光吃玫瑰酥的聲音。平心而論,沈潤的字寫得很好,可以稱得上“顏筋柳骨,鐵畫銀鉤”,曾被許多名家誇讚過,可惜晨光對書法不感興趣,反而驚訝他只是寫字竟能寫上一天不會厭煩。她吃着玫瑰酥,才旁觀了一會兒就失了興趣,轉頭望向遠處的青山。墨色的筆尖微頓,沈潤抬眸,輕瞥了她一眼,忽然說:“你替我研墨吧?”“嗯?”晨光愣了一下,目露疑惑。沈潤放下筆,拿起墨錠,含着笑遞向她。他的要求有些突兀,晨光滿腹狐疑,但他都遞過來了,玫瑰酥吃膩了,她閑着也是閑着,便拍了拍手,站起來,接過墨錠,走到他身邊。硯台半干,她滴了幾滴清水入硯,垂眸攬袖,勻力慢研,再將研好的墨推入硯池。磨着磨着,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面有點熟悉,仔細回想,驀然想起,這不就是前幾日看的那個本子上的內容么,素手研墨,紅袖添香。她看了沈潤一眼,正好捕捉到他尚未來得及收回的竊笑。不是玩物喪志么?傷風敗俗得這麼高興……誤人子弟?呵!就在這時,平靜的水面突然掀起大浪,風向逆轉,變得勁烈,一艘大船破水而來,與晨光的船並排前行,很快,從那艘船上隨着風飄過來一股臭味,餿臭熏天,令人作嘔。如畫的景色一下子被破壞了,晨光蹙眉,放下墨錠,向大船望去。船是漁民用的那種較大的漁船,泛着一股腐爛的魚腥味,卻並不是拿來打漁的,破舊的漁船上擠滿了衣衫襤褸的人,男女老少全有,或坐或站,將船板擠得滿滿當當。船上的人皆枯瘦憔悴,面如死灰,有那麼一瞬,晨光差點以為這艘船在販賣人口。正在這時,船上突然發生騷動,一個嘹亮的少年音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娘!娘!”兩艘船並排航行,卻距離很遠,晨光從聲音判斷那個孩子現在十分恐慌,她遠望着,勉強能看到人聚得最多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少年抱着一個襤褸的婦人,正在大哭。不久,管事模樣的漢子驅散了聚集的人群,走到倒下的婦人前,似在查看。過了一會兒,晨光聽到那人冷漠地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