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戰（四）
看着張繡的屍體，又看看局勢焦灼的戰場，高順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當下策馬上前，用槍尖挑起張繡的屍體，大呼道：“爾等主帥已死！不降何待！”
典韋雖然粗豪，但絕非笨人，聽高順這樣喊，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跟着高順大喊：“爾等主帥已死！快快投降！”
典韋的嗓門比高順響了不止一個等級，再加上隨着這二人的不斷呼喊，漸漸周圍的聯軍士兵也開始跟着喊了起來。一傳十十傳百，只聽得嘹亮的聲lang一波接着一波，在夜空中不斷地回蕩着。
西涼軍士氣再次大喪。
張綉之叔張濟乃是董卓帳下宿將，其能力雖然不高，但卻甚得董卓信任，在西涼軍中的地位僅次於李傕、郭汜、李儒等寥寥數人。張綉身為張濟之侄，加上其原本就相貌英俊、武藝高超，自然也是極受董卓榮寵。張綉幾年前便有北地平叛之功，也算小有聲名。然而彼時他還未跟隨其叔張濟投入董卓帳下，因此在西涼軍中，他仍是未有功勛在身。這次徐榮領命伏擊追兵，張濟有意讓自己的這個侄子其撈點功勞，便安排張綉作徐榮的副將。卻沒想到出師未捷，張綉便已身死。
亂軍之中士兵們都搞不清楚狀況，再加上夜幕下視線不好，靠得遠的看不清楚，靠得近的也只能看個大概，這麼一起鬨之下很快便鬧開了。由於張濟對張綉甚為疼愛，為其配備的鎧甲都是最上乘的，論品質甚至還勝過徐榮所穿的鎧甲，以至於典韋都產生一股“老子不會真斬了對方主將，那樣的話可是大功一件啊！”之類的想法。
“徐將軍死了！”西涼軍中，這樣的呼號聲四處可聞。主將歿於陣中的消息一旦出現，這對軍心造成的打擊可不單單是用巨大二字就能形容得了的。如若是一般的烏合之軍，早就作鳥獸散了。幸虧西涼軍驍勇善戰，此時還未立即奔潰，尚能與聯軍糾纏一二。
只不過，這敗象，確已盡顯無遺了。
“我沒死！不要受騙！給我振作！”徐榮騎在馬上大聲呼喊着，可是收效甚微。
另一方面，徐榮本人心中也在惴惴。雖然相隔甚遠，遙遙相望看不太真切，但徐榮大致也能猜測出被殺的那個是張綉。張綉是張濟的侄子，張濟無子，將其視若己出。張綉在自己軍中被殺一事，若是讓張濟知道的話，那肯定不會與自己善罷甘休。雖然殺死張繡的是聯軍那邊的將領，可張濟就算再怎麼疼愛張綉，他難道還真的能跑到對方的地盤上殺人報仇么？最後還不是要把怒火轉嫁到自己頭上。
自己雖然也是董卓軍中的宿將，可論地位，終究還是差了張濟一線。雖說張濟若真要嫁怒於自己，自己也未必怕了他。可兩人要真的鬧起來的話，恐怕最後還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不過當下戰況緊急，也容不得徐榮多作其他考慮，只能竭力整頓着軍勢。
但是此時此境之下，徐榮所做的，更多的不過是徒勞。
一開始的時候，絕大多數人聽不到他的呼喊聲，等到主帥未死這個消息在西涼軍中傳開的時候，軍心士氣差不多已喪失殆盡了。這次再想提升士氣，可就難如登天了，一方面聯軍已經取得了較大的優勢，西涼軍難以扳回戰場上的局面。另一方面，就算知道了主帥徐榮未死，那又能怎麼樣呢？畢竟被殺的也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卒，也是一個將軍啊，副將被殺難道就不傷士氣了么？
徐榮只能咬着牙，率着他的親衛苦苦死撐着。
曹操現在已經幾乎放棄了繼續追擊董卓的打算，兩軍自遭遇起，絞殺至今已有兩個時辰。現在距離黎明恐怕也沒多少時間，想必董卓早已入了長安城了。
曹操望着戰陣，微微訕笑一聲，這個結果不是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預想到的么。然而儘管如此，不追擊的話始終是心有不甘。所謂不見棺材不落淚，形容的就是自己這樣的人。或許劉備和孫堅也是和自己同樣的想法。
“大廈之將傾，誰人能扶之？”曹操目光凝視遠方，輕聲嘆道。
勝利已然在即，西涼軍大勢已去，雖然還在負隅頑抗，但卻斷然沒有挽回敗局的能力。曹操此時也不再想讓董卓授首這類不切實際的事了，只要將眼前這支敵軍徹底吞掉，他便知足了。當然，若說沒有遺憾那肯定是假的。袁紹不肯襄助一直是他心中的死結，雖然對方以前也作過些蠢事，例如建議何進招董卓入京、欲奉漢室宗親、幽州牧劉虞為帝等，但曹操一直認為那只是袁紹偶爾出現的昏招，其才華大體上來說還是不錯的。可經過這幾日的接觸下來，曹操大失所望，這個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傢伙真的就是以前和自己一起喝酒搶新娘子談天下大勢、受封西園八校之首、被譽為“一世之傑”的袁紹袁本初么？
若袁紹肯揮兵西向，說不定現在董卓的首級已經被割下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曹操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在戰場之上。
隨着西涼軍的敗勢越來越大，一陣陣的軍勢接連被聯軍擊破。只見聯軍一方由夏侯惇所部衝殺在最前，已然突破重重阻礙，殺到了敵軍主將徐榮面前。
挑飛了幾個徐榮的親衛，夏侯惇手中長槍直指徐榮。
徐榮苦笑一聲，已經沒有躲避的餘地了，只能硬着頭皮迎上前去。論領兵能力，徐榮的確不錯，今夜之敗，實乃變故太多的緣故，也怪不到他頭上，換成其他將領也改不了這個結局。但是說起武藝，徐榮只能算是二流，沒幾合的功夫，徐榮就被夏侯惇生擒了。
東方露出了一絲魚肚白，大戰終矣。以徐榮被擒作為落幕，三萬西涼軍，共折損兩萬餘人，剩下的近萬人里，近五千人被俘虜，另有近五千人逃亡。
而聯軍這裏也損失不輕，兩萬大軍也足足付出了一萬兩千餘傷亡的代價，其中劉備的四千人更是幾乎被打殘，只剩五百人不到，不過好在聯軍這方的幾員大將都沒有損傷。
五千俘虜分給劉備兩千人，曹操和孫堅各拿一千五百人，考慮到劉備只剩下數百人，怕萬一俘虜生變恐怕壓不住，孫、曹遂又各撥了五百人與之。經此齊心協力的一戰後，三人之間也是感情甚篤，又有誰能想像的到他們三人日後將是這個天下的最終競奪者。